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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鏡虛之力攪碎的那一塊丈許方圓的鏡面,有極短暫的一瞬脫離了他此刻所處的空間。
魂骸的氣息過於濃厚,他竟不能判斷,倘使自己被那一招擊中,洞虛境實力的肉身能否扛得住虛空碎散的撕扯。
想必……就算筋骨難斷,也難免皮開肉綻。
來不及深思,那抹紅衣又鬼魅似的現在他背後,身如柳絮,來去輕盈,飄忽不定。
正要躲開,腳踝處卻不知何時纏上一截青藤。
渾天道尊大駭,而玉瀲心這一掌竟比先前更快,他只覺背心一痛,那尖銳的五指便穿透他的胸骨。
「你竟……」白袍儒生張了張嘴,囁嚅著吐虛弱的聲音。
隨即,他呵地一聲嘆息,眼底神光漸漸消弭。
玉瀲心掌心的鮮血冒起絲絲縷縷的白煙。
隨後這煙塵蔓延到渾天道尊四肢百骸,便聽得一聲沉悶的異響,剛被擒住的大活人竟變作一蓬塵霧,隨風散去了。
「原來是一縷分識。」
此人真身應當還在千里之外的大璩國都,畢竟祭司大人身份使然,需隨時響應國君的傳喚,自不能離宮太遠。
玉瀲心舔著唇角溢的鮮血,眼中猩紅緩緩褪去。
心神一松,身體猝然迸開無數龜裂。
她像個漏水的篩子,一股股鮮血從她體內噴湧來,在她腳下的地面暈開數尺方圓的血泊,已分不清她身上衣服原先的顏色與這鮮血的區別了。
儘管森羅魂骸已動用全力修復她的傷勢,她仍兩眼一黑,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才剛突破合道境的肉身太過脆弱,扛不住兩大魂骸交替占用,已臨近崩潰的邊緣了。
山間的風吹過她的額角,帶來濃濃的血腥之氣,令她不適地皺起眉頭。
閉上眼,調整呼吸。
她難得放一個機會,鏡虛、饕餮在她體內爭相搶奪控制權,彼此鬥狠,打得不可開交,便是各自都有收斂,仍大大加重了她的傷勢,不躺上數個時辰,恐怕難以動彈。
這不要命的舉動,想必除了闕清雲,無人能其右。
微微睜眼,視野昏黑,難以視物。
但她的意識卻在粉身碎骨的疼痛中保持著難得的清醒,看著森羅魂骸勤勤懇懇地替她修復受損的經脈、骨骼,與遍布周身的猙獰傷口。
方才,她殺了一個洞虛境的臭老頭。
便是分識修為不及本體十之一二,也足夠成為她自高自傲的資本了。
她一身狼狽地趴在地上,撇了撇嘴,啞著聲譏誚地哼道:
「洞虛境的老傢伙,也不過如此嘛。」
·
黑暗向前延伸,好似沒有盡頭。
這暗無天光的地方數日來未有半分改變,除了不時滴落的水聲與鐵鏈交鳴的脆響,其餘時間一切空寂,晦暗無聲。
闕清雲沉默地閉著雙眼,像睡著了似的,虛空中漾起粼粼浮波,她卻不為所動。
直至無聲的腳步在她跟前停下,那張因失去血色而顯異樣蒼白的容顏上,鴉羽似的長睫輕顫兩下,而後緩緩掀起,自下而上同來人一雙紅眸四目相對。
幾日來,她與這銀髮女人數度照面,也算得彼此熟識,此人現身,她自然知曉來意。
她唇角揚起疏冷淡漠的淺笑,如清蓮綻放,美得驚鴻掠影。
縱然處境慘澹,這美難免淒涼,可同時又格外孤高。
她的笑容映照在銀髮女人一雙冷徹的紅眸中,唇齒微啟,語氣淡然卻篤定。
「想必,是你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小徒弟怎麼會輸!沖鴨!留評返小紅包!
第77章
短短半個月, 十大仙宗之二先後滅門,此事在江湖中掀起軒然大波。
再聽得坊間傳聞, 丹陽殿、雲羅宗皆覆滅於一人之手,便是那聽瀾宗宗主闕清雲的愛徒,玉瀲心。
言道這玉瀲心身份特殊,乃是被聽瀾宗當做爐鼎養大的孩子,如今不過雙十年華,便已具合道境之修為,更是收服了三大魂骸, 成為當世最年輕的女魔頭。
如此絕天之資, 行事又肆無忌憚,已然成了仙宗同盟心頭大患。
故,同盟發布檄文昭告天下,以道衍宗數位長老為首, 集結英豪之士圍上聽瀾宗,以替天行道的名義欲擒玉瀲心。
玉瀲心與渾天道尊一戰受了重傷,在雲羅宗山腳下趴了足足六個時辰, 待她傷勢好轉,又覓地打坐,療傷三日, 這才欲回聽瀾宗休整。
未及聽瀾宗山脈, 距離聽瀾宗地界尚有百餘里,她便感應到好幾道晦澀的氣息圍在山門前。
烏壓壓的一眾高手,仙門長老亦或江湖散修, 加起來足有兩三百人,其中修為最次為元嬰境,占了半數。
由道衍宗洞虛境大能打頭, 率合道境前輩十數人,餘下分神境竟有百餘。
這浩大聲勢,千年來難得一見。
聽瀾宗眾長老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他們此前所接觸的至強之人便是已故的老祖宗季伯宗,其人也不過合道境大圓滿的修為,距離洞虛境尚有一步之遙。
當同盟高手湧上聽瀾宗,聽瀾宗的地面抖了三抖。
所有長老匯聚於山門之前,雖知來者不善,卻也不能任由他們在聽瀾宗放肆。
雙方人馬對峙,同盟高手細數玉瀲心的罪行,並放出話來:「我們只擒魔頭玉瀲心,無辜之人蓋不受牽,但若諸位欲做這妖女走狗,便莫怪吾等大義執法,不念同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