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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從玉瀲心口中道出,實令闕清雲驚訝。
玉瀲心向來不懼人言,不怕麻煩,看熱鬧也不嫌事大,攪風攪雨樂在其中,可如今,竟對闕清雲說出,欲隱居桃園,遠離塵囂的話來。
語氣中充滿嚮往,也有幾分明知不可為卻欲為之的天真。
話音剛落,未等闕清雲回答,她便又嘆了口氣,自己駁斥了方才的憧憬:「師尊體內屍傀符尚未解除,如今天下大亂,便是弟子不尋麻煩,麻煩也會自行找來,哪裡是說隱居就能隱居的呢?」
闕清雲側首凝望著她的晦暗的雙眼,轉過身來與她前額相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要找你麻煩,卻還得看看自己能有幾分斤兩,我師徒二人若不分開,縱使逆流而上,境遇困頓,又有何妨?」
百代輪迴,數個逆行險境都已過去,磨難兇險都已不被她看在眼中,謀求出路,不過是為了更長久的相擁。
玉瀲心望進闕清雲的眼眸,心中悸動,遂捧起她的臉,順勢在對方唇上印下一個淺淺的親吻。
「請師尊記住今日所說言語,弟子將與師尊,生生世世,不離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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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清雲和玉瀲心並肩坐在湖畔,舉目眺望遠漸漸西落的斜陽,儘管這太陽好像隨時都會沉到水裡去,可它頑強懸掛於半空,三五個時辰過去,天邊晚霞仍是一片明麗璀璨。
瀑布水流激盪,嘩嘩作響,玉瀲心不知何時倚著闕清雲睡了過去,後者輕輕摟住她的腰身,視線落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天空中,霞雲飛舞變幻。
眼看著她們在玄宮中第一日便要過去。
倘使她們在此地待足十日,離開時,人間便該已過去百年。
闕清雲垂眸,眼底寒光微微閃爍。
屆時,夜輕羽務必要來尋她,以取走當初那場交易中,未付的報酬。
正兀自出神,心口驀地一痛,闕清雲陡然驚醒,卻發現自己身體不受掌控,四肢動彈不得,體內靈氣也無法驅動。
驚怒之中,她耳尖微動,捕捉轟隆水聲之中一絲細微異響,便見一截寒刃探出尖利的鋒芒,斜斜掠過虛空,自她們身後飛撲而來。
闕清雲眼露驚色,那利刃飛快接近,轉瞬便至五步之內。
玉瀲心尚在熟睡之中未醒,而她卻不能出聲提醒。
千鈞一髮之際,青色藤蔓拔地而起,頂開那一截利刃,令其向上抬高,偏移最初刺出的軌跡,險而又險地自玉瀲心右側肩膀上空划過。
與此同時,饕餮獸影飛撲而出,與來人正面相撞。
那人驚變之下也從容不迫地拂袖抵擋,便聽得轟隆一聲響,黑衣人倒飛出去,饕餮則退回玉瀲心身旁,舔著噬血的尖牙,凶戾地瞧著這位不速之客。
不料玉瀲心能在如此險境之下及時醒來,其人眼中雖有意外之色,但很快便恢復平靜,唇邊勾起一絲冷笑,長袖一甩,開始結陣施法。
地面震顫,一隻只蒼白乾枯的手破開泥土,爬出地面,骨骼摩擦的聲音尖銳刺耳,它們甚至沒有站穩,就爭先恐後地朝玉瀲心二人撲過去。
這場景,像極了惡鬼逃離地獄,作惡於人間。
是東冥氏的屍傀術!
此人出手便毫無保留,顯然是要致玉瀲心二人於死地。
湖岸邊相依的兩人動了動,玉瀲心輕身一躍,
她嗅到腥風,便立即醒了過來,抵禦來敵的同時,也發現了闕清雲不對勁。
幾根青藤環繞於闕清雲身側,將她托著向後撤入湖中,而衝到近前的屍傀們則險險停在岸邊,不再繼續向前追。
這些低階屍傀是從泥土中聚合生長出來的,便沾不得湖水,它們丟失一隻獵物,便將所有注意力集中於尚立在湖邊的玉瀲心。
目之所及,是十餘屍傀,以及屍傀之後,一席黑袍的陌生男人。
玉瀲心確信自己不認識此人,不明白對方為何有抱有如此濃重的殺意,雖然她前世是天玄半神,但今世卻未與東冥氏結下不解的梁子,此人行事古怪得很。
但他既然主動挑釁,玉瀲心也不吝給他一點教訓,就看這代價,他能不能承受的起。
她身姿一舞,青藤翻卷,捲住就近的屍傀,饕餮騰空,化作一陣黑煙,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這些低階屍傀更是一觸之下,便分崩離析,碎成殘塊。
鏡虛之力往上相疊,周遭空間寸寸塌陷,黑衣人召出來的這幾具屍傀,尚未起到該有的效用,便被玉瀲心粗暴地破解。
自來到玄臨界,她體內魂骸感受到遠古氣息,難得不爭不怒,和平共處,並以極為玄奧的姿態吞噬天地靈氣,蘊養自身精魄。
其實力因此大幅提升,並反哺於玉瀲心,讓她的修為飛快精進,也隱隱有觸碰洞虛境的趨勢。
她虛起眼,唇角帶著幾分涼薄的淺笑,見來人臉上掠過一抹驚愕,便挑釁地問道:「還有什麼手段,一便使出來吧,莫要耽擱太多時間。」
難得時光靜謐,她還想和師尊再享受享受這般遠離塵囂的寧靜。
既如此,便得先除去擾人的蒼蠅。
豈料她話音落下,對方眼中卻掠過一抹邪芒,隨即便聽得身後傳來破空之聲,玉瀲心陡然一驚,正待回頭,卻覺後心一痛,一截銀亮的劍尖瞬間透過她的胸骨。
這劍刃上熟悉的花紋,令她有片刻失神,但隨即,清醒的意識讓她明白了自己眼下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