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
這話聽得順耳,玉瀲心的欣慰快意溢於言表,朝方絕念遞去一個笑眼,讚賞對方懂事。
闕清雲莞爾,神色間頗有幾分無奈,但原本清冷的面容此刻因著眼角流淌的溫潤笑意顯出不同往常的柔和,遂與玉瀲心一同執杯,爽快飲下這杯飽含祝福的美酒。
「這第三杯……」
方絕念再滿上杯盞,話音稍頓,面上似顯猶疑之態,但只須臾便定了心神,眼睫微抬,視線平靜而堅定地看向玉瀲心,開口道:「是一個請求。」
玉瀲心二人意外,彼此對視一眼,不答應也未拒絕,只道:「你且說說。」
方絕念雙手捧著酒盞,倏然雙膝跪下,恭敬虔誠。
闕清雲師徒為此大感驚訝,卻也沒去扶她,兩人靜坐池邊,等著方絕念的下文。
便聽得那人語氣篤定地說道:「若絕念所料不錯,二位仙師不久之後,應當會離開玄宮。」
玉瀲心沉吟片刻,並不隱瞞:「不錯。」
果然如此。
方絕念呼吸微沉,原還只是猜測,如今得到玉瀲心的證實,她的心緒仍有些許起伏。
但決定早早就做下了,她並無半分猶豫,又道:「懇請二位仙師帶上絕念,讓絕念到玄宮外去見見世面。」
這一請求著實出乎玉瀲心二人意料。
闕清雲搖了搖頭,將此事交由玉瀲心自己做主,並不多言。
玉瀲心則短暫思量片刻,斟酌著說:「玄宮之外並不美好,凡界眾生皆為利慾所困,陰險狡詐,殺機四伏,遠沒有此界安寧,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暴屍荒野,如此,你也想去瞧瞧麼?」
「是。」方絕念沒有絲毫猶疑,肯定地回答道,「不論界外如何,絕念都願一觀,生死由天論,斷不會給二位招惹麻煩。」
便是身在玄宮,亦不安生,妖劫降世,早令她嘗遍了世事無常之苦,對玉瀲心所說的殺機四伏,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玉瀲心嘆息一聲,再勸:「需知凡界與玄宮時日不同,若你去了界外,興許千年萬年都不能還歸此處,你在玄宮中所擁有的身份、地位,都將化作煙雲,一去不返。」
「何況,你還有家人在此,就此舍下他們,永不再見,你也甘願?」
這話已說得明明白白,利弊都為她分析清楚,玉瀲心並未一口否決她的請求,只希望她慎重考慮,不要因一時衝動,事後再追悔莫及。
方絕念遂躬身一拜:「絕念已思量周全,身份地位、財帛珍寶皆不過身外之物,不足為惜。」
「至於家中長輩……」方絕念話音稍頓,片刻後嘆息一聲,「絕念存了私心,方櫟年紀雖小,但經此一事,應當成長不少,往後便只得將父母交由他來照料。」
「有些事,重於生死,絕念為從妖劫之下力保玄宮,已搏命二十餘年,如今此界還歸太平,除了孝敬父母,絕念已無多的用處,便該功成身退,尋求自我道義之路。」
生養之恩,有方櫟可替她來還,但玉瀲心的知遇之恩,她卻難以報答。
待這二人此次離去,可能這輩子都再難相見,故而,她情願放下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追隨玉瀲心到界外去。
話已至此,不用再多說了。
玉瀲心凝眸瞧她半晌,見其眉目堅毅,心思已定,便不再勸,只道:「明日午時之前,玄堡關外向東五十里,對月崖相候。」
對月崖,正是她們初來玄易界時,與方櫟幾人遭遇獸群的地方。
如此,便算應下方絕念的請求。
方絕念喜上眉梢,再拱手一拜,向玉瀲心舉杯,將那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此間將將商議妥當,便聽得遠處正院響起歡快的曲樂之聲。
方絕念聞聲回頭,倏地想起什麼,遂飛快抹去眼角濕潤的淚跡,起身對玉瀲心二人說:「吉時到了,新郎新娘將要拜天地,二位仙師可要前去看看?」
玉瀲心笑笑,按下方才之事不提,轉頭明目張胆地朝闕清雲拋去一個秋波:「反正閒來無事,看看也好,或可沾沾喜氣。」
闕清雲唇角微彎,任由對方牽起自己的手腕,與方絕念一塊兒朝院前正廳去。
禮堂早已布置好了,廳內四處掛著紅綢,樑上懸著紅燈籠,周遭景象紅紅火火,喜氣洋洋。
玄宮內的習俗中並無男尊女卑的概念,女人可以在家中生兒育女,也可以入仕當官,上陣殺敵。
男人上得廳堂,也下得廚房。
夫妻雙方地位平等,沒有嫁娶一說,故而只稱「結親」。
月氏和武家的長輩共同主持婚禮,兩人一唱一和,念罷祝詞,新人便要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禮敬四方。
周圍歡聲震天,禮樂齊鳴,眾人皆拍手稱讚,好一對般配的璧人!
禮罷,賓客陸續入座,婚宴開席,月盈的兄長月承與武螣的表姐琯舒相攜而來,依次向各桌來客敬酒。
酒過三巡,月承便受不住了。
他是個讀書人,身子骨比較弱,飲酒之後臉色陀紅,走路一步三晃。
反觀琯舒卻是滿面春風,笑意爽朗,替其夫擋了幾杯酒,依然面不改色。
她在方絕念手下當值,戰後剛剛提了宮衛長,前途頗為敞亮,又因常年習武,身強體健,便有人打趣,問她會否仗著一身武藝欺負她的新婚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