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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而言,那豬妖則要狼狽許多,渾身上下皮肉被雷火灼得焦黑開裂,沒有一處完好,左手那把斧子被劈斷,只剩下半截斧柄。
天玄之巔上驚呼四起,不少人猜測是不是雷虛子更勝一籌。
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場眾修修為大都遠遠不及交手兩人水準,那幾道噓聲剛剛起頭,渾天道尊一聲冷哼,將起鬨者壓了下去。
隨即,便見那高台之上,雷虛子後退一步,大片血跡自他胸口洇開。
他臉色蒼白,卻呵呵哈哈笑個不停,倏然,哇的嘔出一口逆血,隨即仰面躺倒,再無聲息。
擂台上下一片寂靜,數息過去,豬妖右手緊握的板斧也咔嚓一聲崩裂,他欲進一步,卻噗通一聲雙膝跪下。
首戰,雷虛子慘澹落敗,妖族狼狽得勝,天玄之巔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鴉雀無聲。
夜輕羽最先回神,朝身側兩名長老使了個眼色,二人受命,同時奔向擂台。
遠處妖帥冷哼一聲,為防他們趁亂取豬妖性命,便也派兩人上去,將奄奄一息的豬妖拖了回來。
雷虛子的屍骨被兩位道衍宗的長老抬回來,其人一身經脈盡斷,五臟六腑全都化作焦炭,死得壯烈悽慘。
天玄之巔籠罩在一片陰鬱之中,各宗各派的高手同時沉默。
他們一個個眼眶通紅,或咬牙切齒,或悲憤怒目。
第一場戰鬥以雷虛子之死告終,凡界士氣受挫,某種情緒正在悲憤之中醞釀,漸漸失控。
玉瀲心遙遙看著這一切,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
她扭頭看向闕清雲,後者神情沉痛,惋惜悲憫,那雙幽寂的眸子晦暗幽深,藏著許許多多,不可為外人道的心思。
「第二場,輪到你們先選人來。」擂台對面,妖族大軍的氣氛與天玄之巔截然不同,妖帥收緊黑麒麟的韁繩,顯出一副耀武揚威之態。
天玄之巔上死氣沉沉,各宗高手面面相覷,最後不約而同迴轉視線,看向高台之上的夜輕羽。
凡界之中,誰人能當大任,全憑道衍宗說了算。
夜輕羽微微斂眉,身側渾天道尊正待開口,忽聽高台下響起人聲:「既事已至此,便由小僧試上一試吧。」
眾人聞聲回頭,見一黃袍僧人雙手合十,緩步行來。
那人瞧著年紀輕輕,頭上六枚香疤,氣息卻是悠遠綿長,實力深不可測。
他行至高台前,朝夜輕羽二人念了一聲佛號,道:「小僧乃天蘭佛宗,戒法大師之徒,悟明。」
二十年前,戒法大師圓寂於璩陽,其徒遠道而來,於璩陽廢墟之中尋見一枚舍利,得其師之傳承。
戒法大師終其一生憂國憂民,其弟子得聞妖族之變,亦馬不停蹄地從天蘭趕來。
如今正是用人之時,他承其師之遺志,不藏私,不畏險,來做這開天之人。
玉瀲心視線落於悟明之身,其人修為似剛突破大乘境,但有一股柔韌溫厚的力量將他包裹。
方才那一戰,渡劫境高□□虛子的慘狀還歷歷在目,此人不過大乘境,竟敢在此時開口請戰,若不是得了失心瘋,便應有確切把握。
此人顯然不可能是前者,許是真有旁人不知的本事。
渾天道尊自也識得此人修為,不由眉頭皺起,心有憂慮,欲開口駁回。
但在他出聲之前,夜輕羽率先點頭,回答道:「萬望當心。」
悟明念了一聲佛號,而後足尖點地,輕身躍上擂台。
僧袍獵獵舞動,和尚朝妖族大軍合十雙手,嘆曰:「悲夫,血染山河不平怨,捨身取義祭心貪,阿彌陀佛。」
妖軍之帥警惕地虛起眼來,仔細打量這膽大包天的和尚,片刻後,他朝身後之人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妖族隊伍散開,一道人影緩步上前,於擂台之下現身。
待此人模樣清晰映入眾人臉孔,天玄之巔上一片譁然。
闕清雲眉頭一皺,玉瀲心更是面色大變。
此刻,出現在妖族隊伍前面,將要代妖族出戰之人,竟是前大璩王朝的帝師,炎承鉞!
炎承鉞不知炎溫瑜已故,一身風骨被妖族之人肆意折辱,倘使炎溫瑜泉下有靈,豈能不為之痛惜?
短暫的震驚之後,玉瀲心勃然大怒,衝動之下氣機動盪,攪得四周玉仙門人不得安寧。
闕清雲輕按她的肩膀,溫涼的靈氣注入她的身體,撫平她心中躁怒。
她側首,見其師輕輕搖頭,示意她莫要著急,且靜觀其變。
玉瀲心強自按捺著急躁的性子,額角兀自青筋急跳,胸中怒火良久不能平息。
但見炎承鉞受妖帥之命騰身躍上擂台,昔日大璩帝師,如今竟為妖族賣命,可謂諷刺至極。
而做出這般安排的妖族之人,其心之狠,令人髮指!
悟明和尚也認出了炎承鉞,但其眉目波瀾不驚,絲毫不為這意外狀況而動容。
不管他的對手曾經是何身份,只要此人眼下站在凡界蒼生的對立面,助紂為虐,他便不會手下留情。
炎承鉞今日來,著一身白袍,雖已白髮蒼蒼,氣質卻儒雅溫和。
他站在悟明和尚對面,與之相隔不足百步。
擂台外陣法閉合,這一戰正式開始,炎承鉞視線垂落,蒼老的面目上無悲無喜,不由分說,抬掌便朝悟明和尚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