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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此話落在東冥樂耳中,全然成了另一種意思。
東冥樂呼吸微沉,舌根莫名覺出幾分苦澀,便轉開臉,垂下視線,輕哼一聲,不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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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頭高起,正午時分,小鎮西側一家酒樓賓客絡繹不絕。
玉瀲心脫下紅裳,換了身素淨清雅的白衣,卸了面上紅妝,打扮得乾乾淨淨,再戴了頂垂掛麵紗的竹笠,若非相熟之人,打眼一看,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她緩步踏上樓前石階,步入廳中,店小二瞧見女人婀娜身段,瞧出她身上衣料不凡,頓時眼睛一亮,熱情地上前招呼:「這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吶?」
玉瀲心溫聲道:「尋個座兒,上幾道招牌菜,再來一壇清酒。」
「好嘞!客官這邊請!」店小二領著玉瀲心穿過擁擠的大廳,期間不時有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地打量。
她仿若未覺,跟隨店小二行至窗邊一張方桌落座,將手裡佩劍隨意放在桌上,同時自然取下竹笠,立時激起一片刻意壓低的驚呼。
右側兩步開外是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其中一人斜眼偷偷瞧著玉瀲心,得見其人清麗無雙的側顏,頓時看呆了去,筷子夾起的菜沒送到嘴裡,全掉到桌上。
她雖坐在角落,可不論出眾的氣質,還是貌若天仙的容顏,讓她一瞬間便成了酒樓眾多賓客視線的焦點。
玉瀲心卻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四平八穩地拎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不多時,兩個渾身散著酒氣的地痞無賴晃晃悠悠地來到桌邊,扶著桌子色眯眯地笑道:「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呢?不若陪哥哥們喝兩杯?」
周圍人竊竊私語,沒幾個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的,大都低聲鬨笑,瞧個熱鬧。
其中一人大大咧咧,無所顧忌地伸出手來,欲摸美人兒細嫩的側臉。
玉瀲心緩緩放下茶盞,秀眉微揚,與其人四目相觸。
那人的手頓在半空,距離玉瀲心尚有數寸,卻再難遞進毫釐。
他瞳孔驟縮,肩膀不受控制地發抖,與他同行的男人未覺出他的異樣,見他要摸不摸的,以為他怕了,遂嘲笑道:「你個慫貨!」
言罷,他便伸手去夠玉瀲心的下巴。
手伸到一半,一截銀亮的劍尖便抵住他的喉嚨。
玉瀲心意外揚眉,不屑於此人驟然驚懼的臉色,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其身後一名模樣秀雅的青衣劍客。
正是女扮男裝,出來與她「接頭」的東冥樂。
東冥樂一臉冷肅,手中之劍快得出奇,只一瞬,便從這兩人手上各切下一根手指。
鮮血迸濺,灑了一桌,茶壺杯盞皆未倖免。
眾人大驚失色,剛才看戲,內心蠢蠢欲動之人,此刻心中只剩惶恐。
掌柜與店小二不敢近前,為這驚變急得焦頭爛額,唯恐他們打起來,損壞桌椅不說,還會驚走賓客,他們連著起早貪黑好幾天,便算白忙活。
兩個無賴慘聲叫著,青衣劍客便拿劍指著他們,痛呼聲立即弱了許多。
「滾!」東冥樂冷聲低喝。
兩人酒醒大半,哪裡還敢多待,連滾帶爬地跑出客棧。
店小二著急地「誒誒」兩聲,連連跺腳,那兩個人還沒結他們的酒錢!
他攆出門,哪裡還見得到人影,頓時垂頭喪氣,掌柜的必將損失算在他頭上,這個月的工錢,怕是要被剋扣。
卻在這時,迎面飛來一錠銀子,不偏不倚落在他懷裡,他抬頭一看,見那青衣劍客拂袖落座,吩咐道:「速將桌子收拾乾淨,上菜來。」
「誒!這就來!」店小二轉憂為喜,哪管桌前鮮血遍地,拿了抹布便跑過去,飛快將血跡清理乾淨,並催著後廚上菜。
大廳里人聲鼎沸,見識了青衣劍客的狠厲,眾人不敢惹禍上身,紛紛將視線移開。
東冥樂在對面將將坐定,玉瀲心倏地覺察一道目光看向自己。
這視線與那些隱晦的打量不同,具體如何不同,她也說不上來,但獨獨便這一道激起她心頭異樣,令她皺了皺眉,不由側眼朝來處瞧。
二樓圍欄處,一白衣之人背對著她,正舉起杯盞,從容不迫地飲了一口。
似乎從未回頭。
可玉瀲心的心卻倏然加速,怦怦跳動。
闕清云為何在此處?她在那兒坐了多久?為何她剛才來時,竟未瞧見?
店小二很快上了菜來,東冥樂執起公筷朝她碗裡布菜。
見其神思不屬,便順著她的目光朝樓上一探,頓時挑了挑眉,臉上笑意更深,語氣親昵地問:「瞧什麼呢?你約我來此,怎地還盛了心事?不若與我說上一說?」
玉瀲心被其話語聲驚醒,定了定心,又暗自傷神。
即便闕清雲在這兒,也與她照面不識。她不信對方沒認出她來,可方才那兩個無賴近身騷擾,也不見其有半分反應。
心裡憋悶,玉瀲心便揭了酒罈泥封,接上東冥樂的話:「哪有什麼心事,你且莫要多想。」
東冥樂眨眨眼,笑著接過玉瀲心手裡的酒罈。似不經意的,她的手指碰了碰玉瀲心的指尖。
二樓,白衣女子放下茶盞,杯沿無端多了兩條不起眼的裂縫。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卡文,不小心時間寫超了,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