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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瀲心更加好奇了,不由虛起眼,上下打量著樹上的少年。
藤印玄每一句話都不遵循常理,令玉瀲心捉摸不透。
她未立即答應,而是細緻地追問道:「這個女人是什麼身份?死了多久了?何故化作冤鬼?靈安又是個什麼地方?」
誰知道這聽上去輕而易舉的請求背後藏著怎樣的彎彎繞,哪怕眼前的少年看著並無心機城府,但他既為森羅門靈嗣,便不得不防。
少年眸色稍暗,神情悲慟而頹喪。
「她是我娘,離世已有十四年,屍骨被雲羅宗拋置於靈安。」言及此處,藤印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情緒略有起伏,頓了半息方繼續說道,「靈安……是雲羅宗處理宗內女屍的墳山。」
玉瀲心瞳孔微縮,眼中掠過一抹凶芒。
藤印玄跳下古木枝梢,緩步行至玉瀲心跟前,在五步之外站定,而後毫不設防地盤膝坐下。
他整理好心緒,緩聲說道:「森羅門存在的意義,當是萬物生長,綿延不息。」
這一點,玉瀲心有所耳聞。
森羅門主療愈,掌生靈之氣,不比饕餮門,集噬血殺戮於一身,也不如鏡虛門詭譎玄奧,難以揣摩。
先前在鄔舟山殷府那一戰,殘嗣體內的森羅魂骸之力遠遠不敵鏡虛與饕餮,殘嗣力量不純是一個方面,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森羅門魂骸本身並不主殺,戰力相比饕餮、鏡虛兩大魂骸是遠遠不如的。
「可我的出生卻奪走了娘親的性命。」
「我是雲羅宗的得意之作,在娘親懷中之時便能與森羅魂骸之力完美相融。」少年的聲音清透明澈,娓娓道來,「如你所見,我沒有丹田,不能修煉,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自我有記憶起,每回午夜夢回,總能聽見娘親的哭聲,我想去尋她,但木寅仙尊毀我丹田,在我神魂中下了咒印,我終其一生,都將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森羅秘境之中,與魂骸相依為命。」
他的眼神孤單而絕望。
「森羅魂骸,其性為痴,無野心,無欲求,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引人覬覦,雲羅宗從它身上撕下殘魄,造就一個又一個悲哀的命運,摧毀一段又一段本該尋常的人生。」
「它在惡業之中徘徊,已逾數千年。」
藤印玄直視玉瀲心的雙眼,誠懇地說道:「我此生已註定沒有未來,但森羅魂骸若留在雲羅宗,悲劇就還會繼續。」
「鏡虛,乃半神之眼,掌輪迴之力,在十大魂骸之中最為詭譎神秘。」少年揚了揚唇,露出一個溫和明淨的微笑,「我願相信自上古而來的傳說,倘使人間還有一線希望,那唯一的方向是贖罪。」
他攤開雙臂,淡青色的生靈之氣從他體內逸散出來,形成一枚靈符,飄飄然落於玉瀲心身前。
是藤印玄的魂印。
倘使這印記被玉瀲心掌握,他的生死便也控在後者手中,可見少年一字一句,都是真心。
玉瀲心斂下眸間輕佻,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眼神數度閃爍,面對唾手可得的森羅魂骸之力,她竟難得猶豫。
接下這枚魂印不過舉手而已,可魂印背後寄託著少年純粹無暇的祈願,是一份沉重的責任。
她是一個肆意之人,最不屑於道德的束縛,不受所謂規則的約束。
但魂印相交,等同於立誓,她若開口,言出法隨,必定得達成藤印玄的心愿。
幾度思量,她臉色森寒。
不管怎麼樣,森羅門都是她必得之物。
闕清云為道衍宗所俘,雖然將她送回了聽瀾宗,但渾天道尊絕對不會罷手。
她要極盡所能,在更短的時間內得到足夠的力量。
足夠支撐她活下去。
也足夠……讓她遠赴璩陽,殺開血路,救回闕清雲。
「我答應你。」
她說著,一把將魂印納入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入手三個魂骸了呢,是不是很輕鬆?
第73章
魂印嵌入掌心, 滾燙灼熱,與血肉相融。
藤印玄雙手合十, 森羅秘境開始崩裂,四壁向內塌陷。
藤影回縮,如一道道青蛇,退回古木所在之處,樹冠隨風搖曳,枝葉摩挲,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
不多時, 青藤消失, 那棵古樹也開始變小,茂密的枝椏變作根芽,蔥鬱繁茂的巨木反向生長,短短數息便退化為一顆拇指大小的青色種子。
這枚種子, 是森羅門的魂骸。
如少年所說,森羅魂骸,其性為痴, 無野心,無欲求。
魂骸內盈滿生靈之氣,無半點殺機。
玉瀲心將這幽綠的種子納入掌中, 金紅的饕餮獸印明滅之間, 森羅魂骸自然融入她的身體,
氣機動盪,修為在充盈的生靈之氣蘊養下急速增長, 剎那間衝破合道境壁障。
玉瀲心兩臂微張,靈識綿延百里開外,似與天地相融。
耳清目明, 五感通透。
識海之中,她的魂魄抱守歸元,安然靜坐,身側環繞三枚色澤各異的光斑:青綠森羅,金紅饕餮與無色無形,成破碎鏡影之狀不斷改變形態的鏡虛。
她緩緩睜眼,森羅門秘境已然消失,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條崎嶇山路,那叫藤印玄的少年隨著秘境崩塌,葬入虛空碎影之中。
耳邊依稀還能聽見少年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