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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她們兩人醒來,不一會兒, 庭院外拂過一陣柔緩的風,便見戒法大師雙手合十,立於前邊小樓屋頂,正面色沉重地眺望下城方向。
玉瀲心朝方絕念屋內傳音, 隨後與闕清雲相攜躍上小樓,立於戒法大師身後。
待戒法大師回首,她方問道:「出什麼事了?」
「阿彌陀佛。」戒法大師數著念珠,臉色沉重,「霧障漸濃,業氣已較之平常超出百倍,已有業力滲入下城城牆,璩陽城或許要遭大劫。」
難得見其面沉如水,玉瀲心二人也料到今夜事態可能格外嚴峻。
院內另一件房門門開,方絕念快步出來,玉瀲心示意她原地待命,後又問戒法:「眼下應當如何?」
戒法大師握緊掌心串珠,沉聲回答:「驅魔會已有行動,懇請二位隨貧僧一同前去下城支援。」
玉瀲心應:「好。」
他們離開別院,行至驅魔會外正街。
此時街上已有不少高手,他們來自各宗各派,受驅魔會統一調度,此刻也正要前往下城。
玉瀲心視線一掃,竟也瞧見了殷晴雪及那兩名同伴。
他們正低著頭,仔細查看一塊非金非木的腰牌。
此物喚為功勳牌,眼下,功勳牌上散著微光,護城任務的指令已經由特殊的傳訊法陣下達。
接取任務的修士不必有人催促便自發行動起來,陸續朝下城匯合。
玉瀲心等人沒有加入驅魔會,自然也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是什麼,只需跟隨人群移動,四人速度極快,幾個起落便穿過上城城樓。
從內城去往外城不需查驗身份,故而一路暢行無阻,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他們就抵達下城。
玉瀲心幾人站在中城與下城之間的城樓上,放眼望去,整個下城都籠罩在灰濛濛的霧氣之中。
這些業力是從外圍的護城法陣滲進來的,城外霧障之濃,幾乎已成伸手不見五指的墨色。
下城之人本就身染業力,也是如今整個璩陽凡人最多的地方。
業力彌散開來,看似濃度不高,卻已足夠激發凡人心底的邪念,引發不可預料的惡果。
燈火通明的城池之中,不時傳來幾聲高呼和慘叫,街上亂做一團,街坊鄰里彼此互看不順眼的,徑直大打出手。
每個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沾了幾分猩紅,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驟起呼喊之聲:「殺人了!殺人了!」
戒法大師猛地攥緊念珠,事態開始朝最惡劣的方向發展。
城中禁衛已然出動,鎮壓動亂,但暴民太多,不僅彼此廝殺,還開始衝擊中城城門,不過短短數息,下城內業氣激增,百姓怨念滔天,行為也越來越偏激。
驅魔會的修士陸續趕至,各自根據接到的任務前往指定區域,負責搜查和鎮壓被業力迷了心智的暴民,並篩選可能已經染上魔病的百姓。
突然,聽得下城城門處傳來一聲爆喝,一名禁衛在亂局之中與暴民發生衝突,竟也激起魔變,無端開始屠殺平民。
「他瘋了!快阻止他!」
周圍禁衛試圖攔截,卻被暴民阻礙,其中一人沒來得及反應,但覺喉頭一痛,那發瘋之人手中的長矛已割開他的喉嚨。
鮮血四濺,業氣蔓延,天空越來越暗。
城中燈火陸續熄滅,燈籠從檐角跌落,砸在地上,火星四躥,引燃就近的茅草,火勢悄然蔓延,不一會兒,已是四處濃煙。
越來越多的百姓發瘋,玉瀲心倒吸一口冷氣,心念電轉之時,已然想到最壞的可能。
護城大陣不能將業氣完全阻隔,因此才將璩陽分作上中下三個城環,可若下城業力聚合到一定的濃度,則必將繼續向中城滲透。
一個人的力量太過有限,哪怕十個,百個甚至上千修真之士投入這場戰鬥,他們面對的,卻是數以萬計的瘋瘋癲癲的百姓。
既不能傷其性命,又要阻止災厄蔓延,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若不能度過這場劫難,璩陽城將蕩然無存。
如何才能保下更多的人?
倏然,聽得嘩啦一聲脆響,戒法大師用力扯斷串珠系線,一百零八顆金絲楠木的念珠表面泛著薄薄的金光,隨後,他毫不猶豫地將念珠扔下城牆。
那些珠子仿佛生了自己的意識,浮空而過,向四處飛散,金光過境之處,業氣迅速消融,轉瞬間,金珠已飛向四面八方。
每一枚金珠覆蓋十丈方圓,一百零八枚金珠,所能涵蓋的面積其實不小,可對比整個下城,卻是杯水車薪。
修士們見戒法大師親自出手,也紛紛祭出自己的法器。
霎時間,五顏六色的光耀從城中各個角落亮起,幾乎將黑暗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晝。
璩陽城中,所有修士同仇敵愾,團結一心,一同抵禦滲入城內的業氣。
這一奇景,玉瀲心深深為之震撼。
儘管身處亂局之中,她卻第一次在凡界眾生身上,看到了盛世太平的影子。
一股莫名的情緒充溢於心,玉瀲心抬眼四望,朦朧的星光映照在她瞳眸之上。
更多的禁衛從上城和中城趕來,每個城區都嚴防死守,暴民被接連鎮壓,理智尚存的百姓自發聚於靈光籠罩之下,城內業氣竟當真開始消融。
動亂漸漸平息,玉瀲心神識掃過下城寸寸土地,又一次看見了殷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