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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為師心頭血, 沒了你, 為師也活不成。」
玉瀲心肩膀一顫,瞳孔霎時模糊了,凝噎許久, 方咬牙切齒地問她:「那你為何,允他們殺我?!」
闕清雲亦不覺間紅了雙眼,艱難地吐出一口濁氣:「因為……是為師, 明白得太遲了。」
縱有十二長老咄咄相逼,縱使她的初衷是想帶玄月心走。
可陰差陽錯,造成這一切惡果的根因,是她的妥協。
是她當初從未直白地言說在意,讓玄月心對她報以足夠的信任,亦未料及玄月心極痛之下的絕望與自我毀滅的選擇。
歸根究底,是她的錯。
所以,她未將自己的初衷與玉瀲心明說。
這一切痛苦只源於一場誤會,既荒唐,又可笑,更是遺憾。
她最懂錯過與後悔有多苦,便不願讓玉瀲心得知真相,背負上與她同樣的痛苦。
她更明白玉瀲心真正在意的是什麼,遂捧出一顆真心,去換另一顆真心。
不管事到如今,玉瀲心還想不想要她的那份情,她都將其擺在對方眼前,任由挑選。
不求玉瀲心與她冰釋前嫌,言歸於好,至少,她希望能減輕玉瀲心心中的痛苦。
玉瀲心愣愣地望著她,兩眼蘊著朦朧的水霧,被霧氣遮擋的瞳孔涌動著無息的暗流。
良久,她勾起唇角,低低一笑。
笑得輕蔑,且毫不在乎。
這句傾訴衷腸的在乎來得太遲了。
她等得太久,等到不需要答案的時候,闕清雲才對她說出這番話。
現如今,如何叫她再掏心掏肺,憑其一言兩語,便又神魂顛倒,說什麼信什麼?
「師尊慣會哄騙弟子。」玉瀲心冷笑著說,按在闕清雲心口的五指用力,隔著衣衫在後者肌膚上留下印痕,「弟子辨不清師尊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也不想再白費心思。」
憑空乍現的青藤纏繞闕清雲的四肢,將其圈禁起來。
「弟子覺得,如今這樣也好。」玉瀲心托起她的下巴,凝視對方依然平靜的雙眼,「既然師尊與弟子兩情相悅,那便留在弟子身邊,不必再為分別落淚難堪。」
青藤將闕清雲腰身束緊,拉扯著,將她一點一點拽進腳下暗紅色的虛空。
直至闕清雲消失於鏡虛秘境前一瞬,她的視線都未離開玉瀲心。
一枚玉佩從她懷中跌落,靜置於玉瀲心鞋旁。
青藤亦漸次鑽進黑暗,暗室中恢復寂靜。
玉瀲心愣了許久,方俯身撿起地上的玉佩。
陰陽魚的一半,屬陰,正反面各刻一字,合曰:瀲心。
·
從暗室出來,玉瀲心同炎承鉞照面。
對方面有訝色,但她並未理會,徑直回到先前闕清雲居住的庭院。
走進書房,不出所料,果然在桌上發現一封信,乃闕清雲親筆。
信的篇幅不長,寥寥幾句,大致概括了當今天下局勢,以及道衍宗歸隱之事。
可見,闕清雲已然料到此番談話不會順利,方提前備了書信,好叫她知道她昏迷的這兩天外邊發生了什麼。
玉瀲心心中煩躁,一把震碎了信紙,轉頭推門而出。
雖然把闕清雲關了起來,可她半分沒有成功報復的痛快,心裡又沉又悶,宛如堵了一堆棉花,難以紓解。
憋悶於心的情緒需要發泄,最好的途徑是大鬧一場。
數個時辰之後,引魂宗山門前兀地響起一聲厲喝:「岳無極,滾出來!」
其聲清亮,裹在磅礴的內勁中遠遠傳開,在數座群峰之間來回迴蕩,漫山遍野都能聽見回聲。
可那震魂門的靈嗣心知自己不敵,根本不肯現身。
玉瀲心勾著嘴角面露冷笑,妖異的瞳孔中滿是不屑與譏誚:「莫不是以為,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麼?」
她踏上山前石階,引魂宗的人被那呼聲驚動,紛紛趕來截阻。
玉瀲心瞧著他們,臉上笑意不減,腳下步子也不停歇。
膽敢向她發難的人,來一個,她殺一個,來兩個,她便殺一雙。
就這樣殺出一條血路,引魂宗的人踢到鐵板,損失了幾個人手後,不敢再輕易上前,只能眼睜睜看著玉瀲心闖進山門,於後山尋到密室閉關的岳無極。
岳無極自然也不肯坐以待斃,雙方因此大打出手,戰鬥餘波殃及池魚,在旁觀戰的引魂宗弟子長老人仰馬翻,屋舍樓宇也被氣浪擊中,接連坍塌。
玉瀲心扭住岳無極的脖子將他按在地上,後者已然鼻青臉腫,滿口鮮血,受了重創。
發起瘋來的玉瀲心向來六親不認,心狠手辣連自己都不放過,不僅出招刁鑽,更愛以傷換傷,防不勝防。
岳無極哪裡能是她的對手,雙方過招不過百個回合,岳無極便被玉瀲心打得滿地找牙。
玉瀲心扣住他的天靈,欲強行抽出其體內魂骸。
便在這時,忽聽得遠處一聲斷喝:
「住手!」
那聲音的主人先還在百里之外,下一瞬便至玉瀲心跟前。
玉瀲心正要起身後退,袖口卻被風掀起,半塊陰陽魚自袖中飛了出來。
她兩眼一凝,下意識伸手去抓,玉佩納進掌心,入手溫潤。
可她雖護住了玉佩,卻忽略了自己。
聽得轟一聲響,如重錘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