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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天煞嗤笑一聲,不掩嘲諷之色:「報應?當真可笑!」
其人面色一變,震聲質詢:「數萬年前,天玄之祖將我寒族趕到這極寒之地,令我族之人自生自滅的時候,可有想過報應?」
「而今日,是你們的人擅闖冥城,覬覦龍脈,行不義之舉在先,你竟反過來質詢本座報應?」
玉瀲心微微蹙眉,闕清雲面色發冷。
「城主大人三兩句話就想顛倒黑白,未免也太便捷了些。」
出聲打斷他們的,是坐於戰馬之上,終於回過神來的方絕念。
她的視線從玉瀲心二人身上收回,舉劍直指冥天煞,怒目圓睜地痛斥:「數萬年前,你們的族群原本生活在北道關境內!可妖軍臨世,你們寒族便是第一個背叛凡界的種族!」
「你們拿著凡界之人鍛造的兵器,反過來從北道關劫掠物資,以擴充自己的領地,後來妖族兵敗退走,你們被驅逐出北道關,不過自食其果,又如何能埋怨旁人?!」
被方絕念揭開遮羞布,連最後一分假作的風度也不必維持,冥天煞周身氣機一震,寒氣夾裹冰塵不斷翻滾。
他死死盯著方絕念,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歷史久遠,萬年前那一戰,諸多細節已不可考,只有自古流傳下來的史書中提及隻言片語。
方絕念竟能一口道出戰事真相,無疑與她方才得到的傳承有關。
冥天煞視線緊鎖方絕念那一身玄甲,其上玄奧晦澀的紋路,他曾在一副畫中見過。
那畫描繪的便是數萬年前,妖軍降臨塵世,由北道關挺進中原時,在北道關外爆發的一場惡戰。
當時北道關守關之將,是一位忠烈之士,戰至一兵一卒,最後橫死沙場,馬革裹屍,其人死前,便穿著這樣一件玄甲。
方絕念眉目冷肅,手中巨劍一甩,震聲回答:「吾乃鎮北軍陰兵帥,接岳將軍之衣缽,斷不允爾等奸邪之輩顛倒黑白,污衊忠烈!」
她受困於地牢中時,勸走了殷晴雪,本以為此命休矣,只能來世再報知遇之恩。
豈料這一夜天狗食月,冥城內陰氣極重,她意識模糊,奄奄一息之際,聽得耳畔響起冥冥之音。
——吾乃鎮北軍之帥,今予你千軍萬馬,令你此生鎮守北道關,祭英靈,護百姓,你可願?
於是,她逃了出來。
承先烈之遺願,率陰兵數萬,斬奸佞妖邪。
鎮北軍,陰兵帥!
冥天煞面色一沉,表情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果然是那老雜種,真是陰魂不散!」
「已死之人,就該好好在棺材裡躺著!」冥天煞袖袍一揮,身後兵馬立時上前一步。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冥城飛將格拉澤調遣了足夠的兵馬來援,圍在戰圈之外。
寒族兵馬於列陣的陰兵,足有兩倍之多。
黑暗中顯出幾道黑影,立于格拉澤將軍身旁。
其修為最低也有大乘境,其中,與格拉澤並肩而立的黑袍之人,氣息渾厚,其實力,恐怕在渡劫境之上。
一個小小冥城,擁有城主和將軍兩個渡劫境便罷,如今竟又多出一個渡劫境的高手,很難讓人不懷疑,此事其實早有預謀。
那一紙處死方絕念的告示,要釣的大魚不是殷晴雪,而是玉瀲心和闕清雲。
仿佛有股繩子綁在她們身上,牽著她們的鼻子往前走,每一步,都在旁人意料之中。
是誰機關算盡,撥弄命運?
是夜輕羽麼?是妖族背後的籌謀之人麼?亦或,是將封仙塔送到妖族手中的仙界神君麼?
誰都有可能,他們的目的也都叫人捉摸不透。
寒族軍隊已將她們團團包圍,冥天煞勝券在握,是以背負雙手,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冷眼瞧著城主府前列陣排開的陰兵,如觀一眾跳樑小丑。
然而,身陷重圍的玉瀲心與闕清雲卻面不改色。
她們向來樹敵頗多,時常經歷此種境遇,早已見怪不怪,應對自如。
最不缺的就是重重危機,最不懼的也是所謂奇險之境。
唯有方絕念微微蹙眉,眼底有一閃而逝的憂色,但這一抹擔憂也在目光掃過玉瀲心二人背影時飛快消散。
她自幼生長於玄宮,見多了廝殺的戰場,亦不是頭一回身陷重圍之中。
哪怕今日只有她一個人,她戰至身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何況還有玉瀲心和闕清雲做她的後盾,她自無所畏懼。
她高舉巨劍,率軍列陣。
陰兵們聽其號令,陣型一改,半數兵馬調轉面向,成一記尖刀,從兩翼刺入寒族軍隊之中。
這些陰兵沒有血肉之軀,全由龍脈靈氣所化,比寒族之人更加驍勇。
兩軍相觸,喊殺震天。
陰兵隊伍人數雖然不及寒族守城之軍,但每個陰兵皆可以一敵二,甚至以一打三!
陰兵將護在格拉澤身前的軍隊衝散,整齊的隊伍向兩側排開。
格拉澤見勢不妙,正要號令軍隊變陣,便倏然間從破開的陰兵隊伍中感受到一股尖銳的殺氣。
方絕念用力一蹬馬腹,她座下那匹戰馬立時仰天嘶鳴,一人一馬衝破亂軍,直指冥城飛將格拉澤。
格拉澤兩眼圓睜,震怒不已。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走運撿了萬古名將的傳承,如今敢在他跟前叫囂,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