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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邊倒下的人越多,她的雙眼便越紅,殺心也越重。
殺意之至,黑色的煙氣從玄甲縫隙中滲了出來,於方絕念身後化作一道神獸虛影。
神獸一聲怒吼,聲入神魂,震得格拉澤雙耳鼓膜破碎,頭痛欲裂。
他瞳孔一縮,面有驚駭之色,震驚之下出招速度遲了半剎。
巨劍劈砍而下,當的一聲震響,格拉澤雙手持舉的彎刀被方絕念一劍斬成兩截,那鋒利的劍刃便在其驚駭的目光中,從他眉心劈落,將他的肉身一劍兩斷!
寒族士兵滿目震驚,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冥城飛將,下一瞬便成鮮血淋漓的屍體,甚至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陰兵士氣大振,結成一把尖利的刀子,一鼓作氣,將寒族軍隊捅穿。
冥天煞與玉瀲心對擊一掌,刺骨的寒意與痛麻之感從掌心蔓延至整個肩膀,幾乎凍麻了她半側身體。
她受力飛退,被闕清雲接在懷裡,後者洞悉場中局勢,見方絕念與格拉澤交手戰而勝之,立即擒住玉瀲心的肩膀,拖著她向南撤退。
她們今日所行的目的,並非刺殺冥城城主,攪得寒族天翻地覆,而是接應方絕念,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北道關。
兩人身影一掠便過百丈,眼看將要衝出戰圈,倏然身前出現一道身影將她們攔截。
炎承鉞嘴角掛著兩行鮮血,幽寂的雙眼中燃燒著一簇晦暗的火光,迎面一掌擊向玉瀲心。
變故不過電光石火,闕清雲以身相代,側轉身形以後背接下炎承鉞這一擊。
掌風擊中闕清雲的後背,震得她踉蹌半步,但闕清雲卻愣了愣,因為這一掌,炎承鉞只施展了三分力。
背後定有隱情!
闕清雲心中浮現出這樣的答案,炎承鉞與她二人交手,看似全力擊出,可招式威力並未完全施展,顯而易見有所保留。
冥天煞亦追擊而來,令她二人陷入前後夾擊之勢。
倏然,陰風撲面,一排陰兵攔截於冥天煞跟前,阻了他的去路。
方絕念策馬而來,掄起手中巨劍朝其一把扔了出去,同時一眾陰兵上前,逼退炎承鉞。
炎承鉞眼底掠過晦暗神光,身形倏地一晃,閃身後撤,卻有意無意地阻了冥天煞的目光,視線同闕清雲對上。
兩人視線無聲交織,仿若有電光一閃而過。
炎承鉞眼底那抹神光極快地黯淡下去,他承方絕念一掌,旋身飛退之時,默不作聲地給三人脫身餘留可趁之機。
方絕念飛快回身,帶著玉瀲心二人破開冥城城門揚長而去。
落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炎承鉞雙眼死死盯著玉瀲心三人的背影,對冥天煞似驚似疑的探究眼神視而不見。
曾為大璩鞠躬盡瘁的帝師,淪落於寒族走狗,此事無人先知,可待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事態已不可挽回。
玉瀲心奔出幾步,腳步略略停頓,欲回頭去尋炎承鉞,卻被闕清雲牢牢按住。
冥城守軍追了出來,方絕念率陰兵在前開路,途中陰兵不斷湮滅。
待她們奔出冥城,及至北道關,徹底脫離危險時,戰馬還有最後一口氣,護在她們身側的陰兵也只剩十餘。
身後沒了追兵,冥天煞也未緊咬著她們不放。
戰馬長嘶,轟然倒地,化作縷縷烏黑的煙氣,極快消失於天地。
身側陰兵亦一個個神魂破碎,方絕念體內靈氣耗盡,為術法反噬,胸中悶痛,嘔出一口逆血。
玉瀲心這時方喘勻了氣息,臉色卻極其凝重,兩條好看的眉毛擰作一團,面色沉凝,像籠著一層寒霜。
炎承鉞最後那一掌,本可重創闕清雲,可他未施全力,反倒推了二人一把。
唯一的解釋,是他身不由己。
炎承鉞為什麼身在冥城,又為什麼助紂為虐,這一切,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謎團。
闕清雲看出玉瀲心心有鬱結,遂搖了搖頭,無奈輕嘆:「這些年風起雲湧,世道不平,避世隱居也非易事,他們身上大抵是出了不可抵抗的變故。」
炎承鉞是前朝帝師,本也是性情中人,此前大璩王朝將傾之時,他為了護得國君炎溫瑜周全,不惜私下裡同闕清雲二人合作,在天祭大典之上,配合她們拿走傳國玉璽。
換句話說,他唯一的軟肋,便是被他視如己出的前朝皇帝,炎溫瑜。
炎承鉞若是受人要挾,不得不為寒族賣命,極有可能是炎溫瑜出了事。
他想必也未曾料到今日交手之人會是玉瀲心和闕清雲,她們兩人曾於炎溫瑜有恩,炎承鉞若對她們下殺手,便是忘恩負義。
可他不能暴露自己尚有恩義之心,也不能明目張胆地放玉瀲心她們離開,他的處境,左右為難。
闕清雲手腕一翻,一枚白玉珏現於掌心,玉珏內雕刻騰龍,是炎溫瑜隨身之物,也是方才炎承鉞攔截她們之時,趁亂扔給她的東西。
她將玉珏托在掌中,斷言道:「炎溫瑜被人控制,炎承鉞身不由己。」
玉瀲心接過闕清雲手中玉珏,拇指撫過玉珏表面。
指腹覺出些許異樣,她將玉珏舉起來,對著月光細瞧,片刻後,發現那龍紋腰腹處有細微缺損。
缺口看著像是正常磨損,但這塊玉珏保存完好,除了這一處缺損之外,所有紋路都清晰可見,不像無意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