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頁
「瀲心!」闕清雲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背,溫和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身體,修復她體內傷損的經脈。
意識迷迷糊糊之際,聽得耳畔響起闕清雲低柔的聲音:「瀲心,你傷勢如何?」
素淨清麗的五官映入她的眼帘,玉瀲心撐著昏昏欲睡的疲倦,艱難地眨了眨眼,隨即側首,埋入闕清雲柔軟溫暖的臂彎。
她未說話,這如初生幼兒在受傷之後尋求庇護與安慰的舉動如同一根輕盈的羽翼,倏然拂過闕清雲悸動的心。
闕清雲收緊雙臂,牢牢將她擁在懷裡。
不管這天地之間還有多少兇險,只這一刻,她護著玉瀲心,享受這片刻靜謐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玉瀲心平復了呼吸,從闕清雲懷中抬頭,雙眼牢牢鎖定眼前人清絕出塵的面容。
直到闕清雲問她:「好些了麼?」
「嗯。」玉瀲心從鼻間哼出一聲回應。
森羅魂骸力量驚人,這短短數息時間,她身上那些爆裂開來的傷口已修復三成有餘。
雖已有了餘力,可她卻不想從闕清雲懷裡起身,仍斜斜倚著,賴在對方身上,從空氣中濃烈的腥臭里尋找獨屬於闕清雲的,清冷乾淨的梅香。
她死後,果真如咒言中所說,離開了玄宮。
闕清雲撿到她的時候,她是天生地誕的靈嬰,也從那一刻起,註定了她們往後生生世世,糾葛不休的緣分。
以玄宮的時間來計,那件三界至寶,數年前就已丟失,如今是否尋回尚未可知。
她們來都來了,自是要上去確認一番,即便沒尋見秘寶,也要找當初那批人,討討公道。
數世輪迴,她的性子早不似從前那般溫吞,更不會心慈手軟,放任那些作惡之人逍遙痛快。
她既嗤笑當時的自己看似果敢,實則愚善,同時,又慶幸那時許下如此荒誕的咒言。
「師尊。」玉瀲心開口,輕輕喚。
闕清雲低頭,便見玉瀲心抬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眉目舒朗,神態乖巧,主動向她討要一個親吻。
屬實有些突然,闕清雲愣了愣。
玉瀲心卻不著急,同時也對自己嘴角殘餘的血污毫無自覺,嘴一噘,乖乖候著。
闕清雲見狀,不由啞然失笑,這一整日,玉瀲心的態度七拐八拐,起伏不定,真是奇怪得很。
俯身低頭,不顧對方唇角殘餘的猩紅,落下一個輕盈的吻。
玉瀲心如願以償,嘴角高高揚起,滿臉皆是歡喜。
這笑容似能感染人心,闕清雲不覺間也露出微笑,從方才起便縈繞於心的不安竟在這時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去。
總也不能一直在這藤上待著,玉瀲心感覺自己的傷稍微好些了,便依依不捨地離開闕清雲的懷抱。
「此地不宜久留,師尊且隨弟子來。」她牽起闕清雲的手,幾個起落便回到方才與黑龍激鬥的戰場。
黑藤左歪右斜,懸垂著巾巾屢屢的藤網。
那條已然沒了聲息的黑龍就躺在樹藤交織的網絡之中,玉瀲心提著劍過去,斬龍角,拔龍筋,剃龍骨,再將那一身黑鱗通通卸了下來,掐符煉製成甲冑,隨手拋給闕清雲。
龍甲入手,觸感微涼。
其上似還附有淡淡的血腥之氣,需刻下魂印,煉化溫養,假以時日,方能將這血氣驅散。
「這龍鱗甲是好東西。」玉瀲心嘖嘖嘆道,「師尊將其穿在身上,便是洞虛修為的高手也奈何師尊不得。」
她說著,又將抽出的龍筋煉成一根腰帶,龍角龍眼等也都依次煉化成為無主的法寶,一股腦全扔給闕清雲。
按玉瀲心的話說,便是:「暫時用不著也可以先收起來,到時候去坊市,還能賣個好價錢。」
闕清雲屬實不知道她這徒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貪財了。
將這龐大的龍屍處理乾淨,玉瀲心便斬斷四周藤網,任由這巨大的屍體墜入深淵之中。
先前戰鬥中被截斷的黑藤如今又重新生長出來,與天空中盤旋的雲層相接。
她們掃清了前路最大的障礙,便可無所顧忌地登上最後一截黑藤,前往玄宮第二層,玄易界。
那烏雲層層堆積,不斷翻滾,交織,電閃雷鳴。
這登臨上界門扉,竟充滿了毀滅的氣息。
·
穿過雲層,視野驟然開闊,玉瀲心與闕清雲並肩而立,一眼望去,竟不禁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入目之所見,方圓千里,一片廢墟。
萬古荒城,只余殘垣斷壁。
這浩瀚的土地上,成堆成山,皆是奇形怪狀的骨骸,有人的,也有獸的,胡亂堆在一起。
原以為來上界很可能再遭受妖獸襲擊,沒曾想她們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幅光景。
天地間,集結著濃濃的黑煙,這黑煙在虛空中攢動,不時幻化成形貌猙獰的怪獸,於天空中發出悽厲的慘嚎,聽得這聲音,便覺陰風陣陣,背脊發冷。
玉瀲心舉目四望,竟是難以尋見半分記憶中的模樣。
短短几年,妖獸禍亂之災便將玄宮鬧得天翻地覆,正如她在玄臨界那金色瀑布後的洞窟天頂中所寫:天塌地陷,三界傾焉。
不管是妖獸,還是原本住在這裡的人,一個也尋不見。
闕清雲見到這樣慘烈的場景,亦是無奈一嘆:「想必這玄易界,當是一個活人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