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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倒也沒有過多為難玉瀲心,很快便還歸平常。
見闕清雲的確只是一時興起, 玉瀲心便將這異常行徑歸咎於闕清雲心血來潮, 又逗她呢,遂不將其放在心上,依言自己滿上一杯酒, 這事兒便輕輕揭過。
待喜宴結束,二人攜手離開人群, 入雲庭與三界之主再見一面, 並告知界主她們明日將要離去,這一面,算是辭行。
對此, 界主早有意料, 並不感到驚訝,也未出言挽留。
他再次為玉瀲心闕清雲二人替他找回定虛,護玄宮太平的仁義之舉道謝,末了,倏地說道:「請二位仙師稍候。」
言罷, 便當著她們的面抬手掐訣,於空中勾畫一枚晶藍色的符文。
那符文須臾間凝結成印,被其托在掌心。
界主雙手捧著符印,將之遞給她們, 同時說道:「仙師仁德,本座無以為報,遂以此印相贈,可驅凶辟邪, 有助於修煉。」
闕清雲言道謝過,遂將此物收下。
將符印納入袖中儲物袋,她的指尖自其光滑的表面撫過,眸中須臾掠過深思之色。
凝重的神態轉瞬即逝,未令身旁之人覺察,二人遂辭別界主,經由主街的傳送法陣來到玄堡。
戰事結束之後,玄堡也換了一副面貌,傷員撤下戰場,回主城養傷,城中不少青壯年的男女主動請纓,來前線開拓荒野,修建城牆。
短短數日,玄堡最外圍的城牆向外又拓了十里,堡壘占地面積大幅增加,場地變得愈加開闊。
戰場上餘留的妖獸骸骨也算豐富的物資,可再度加工利用,如無戰事,玄宮內的百姓將享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
玉瀲心與闕清雲兩人並肩立在高高祭台之上,俯瞰玄堡中一片忙碌的景象,心中竟是一片難得的平靜與祥和。
她們身旁便是傾天巨劍,底端劍脊處,密密麻麻刻著犧牲將士的姓名。
想必不久之後,城鎮會重新回到這片荒蕪的大地,百姓安居樂業,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戍邊的將士可以回家,不再有人無故犧牲,也不需以血淚堆鑄高牆,於天災下艱難求生。
心頭無端升起兩分嚮往,曾幾何時,玉瀲心也僅僅希望能和闕清雲雙宿雙棲,遠離塵囂,過平平靜靜的日子。
可世事無常,百代輪迴至今,夙願仍未了結。
她漸漸能體諒闕清雲,便是她自己,亦有許多身不由己。
她們此行回到凡界,想必又是一場血雨腥風,如今避世般短暫的安寧始終只是一場幻夢。
那未曾回歸的六大魂骸,還有神秘莫測的鬼蜮人心。
曾經結下的梁子不會因為時間推移就此和解,總會有人在暗中盯著她們,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玉瀲心喟然一嘆,闕清雲遂回眸看她。
兩人未作交流,短暫的沉寂之後,玉瀲心縱身躍下祭台,闕清雲緊隨其後,兩人身化流光,只一剎那便行過天際,玄堡外勞作的將士似有所覺,抬眼看向天空。
見雲層緩緩散開,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大地,將整個玄堡籠罩,仿佛天恩,沐下勃勃生機。
第二日,天還未亮,方絕念便獨身一人離開城門。
遙望對月崖高聳入雲的絕岸,似能透過層層虛空瞧見那山巔之上兩道淑影。
方絕念一路疾行,不過半個時辰便抵達約定的地點,玉瀲心二人早已候在崖上。
見她來了,她們便不再耽擱,三人一同啟程,經通天巨樹餘留的深坑前往玄臨界,由闕清雲開啟虛空之門。
空間扭轉,形成一道丈許高的白色漩渦,內里向外透著奇光,蒼涼浩瀚的氣息隨即湧入玄宮。
方絕念頭一回見到這般奇景,神色間破顯好奇,這漩渦便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扉。
闕清雲抬頭看了眼天色,眼下時辰尚早,距離完整的十日,應該還有三五個時辰。
時間,尚有餘裕,卻也不必停留。
「我們走吧。」她牽起玉瀲心的手,向方絕念招呼一聲,三人便先後邁入漩渦之中。
腳踏實地,天梯再顯,三人立於烏黑的雲層之上。
周圍電閃雷鳴,聲勢浩大,不過好在,回程比來時順利,這些雷光並不針對她們。
她們一步步邁下石階,穿過烏雲,天地從朦朧緩緩變得清晰,整個世界收入視野,三人卻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面色震驚。
玉瀲心瞳孔微縮,以其定力,竟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秀美的細眉緩緩擰起,闕清雲放眼望去,見得天地晦暗,雲層投下濃重的陰影,籠罩著凡界大地。
而那陰雲之下,廣闊大地上黑霧蒸騰,妖異邪詭。
有些地方,霧氣竟成濃黑的墨色,被濃霧吞噬的土地一片荒涼,寸草不生。
竟是一副天災降世,天地將傾的破敗之景。
玄宮十日,人間百年。
這短短百年間,凡界內積壓的業力竟濃稠至此,甚至已異化為妖物,開始明目張胆地蠱惑人心,破壞人世文明數萬載的基業。
唯有方絕念在瞧見這般景象時未顯震驚,她未見過凡界原來的樣子,此前已從玉瀲心口中得知凡界兇險,便自然而然將之與玄宮類比。
如今一見,倒覺得凡界毀壞的程度,還遠不如前不久即將徹底毀滅的玄宮。
故而這一行三人中,這唯一一位外來客才是最冷靜鎮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