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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修為較之門中同輩長老稍次,但有統籌御下之能,很受老宗主看重。
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聽瀾宗上下皆對闕清雲恭敬有加,但也同樣因為這層關係,陳萬辛一輩更有資歷的長者方對闕清雲我行我素,目無尊卑的性情頗有微詞。
但諷刺的是,這看似的牢靠的同門情誼,在切身的利益面前不堪一擊。
闕清雲面無表情,在她身後,橫擺著三具屍體,其中兩個雖然慘狀各不相同,卻還留有全屍,最後那張鮮血淋漓的蓋布之下,只剩幾塊辨不清形貌的碎肉了。
唯一能辨識身份的,是散落在他們屍骨附近的腰牌。
那兩具保存相對完好的便是隨行前往金靈山的兩名內門弟子,死無全屍的,則是被玉瀲心所的殺陳萬辛門生齊仁。
這三具屍體是他宗修士偶然尋得,陸續送來聽瀾宗的。
如今距離他們身死已過去了十餘天,但修士肉身經天地靈氣淬鍊之後不同於凡人,屍體腐爛的速度很慢,如此堂而皇之地擺在殿上,也只散開淡淡的血腥味,並無腐肉的惡臭。
見闕清雲不言,秦劍風眉心稍斂,又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生死自在天命,我等強求不得,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在金靈山中遭遇了何種變故?」
「宗主懷疑是誰?」闕清雲長身玉立,波瀾不驚,「何必拐彎抹角。」
秦劍風臉現猶疑,頓了一息,方嘆息道:「自我接任宗主之位,雲師妹便未再喚過我一聲師兄,罷了。」他搖搖頭,行至主座坐下,「陳師伯說玉瀲心也現身仙府,可有其事?」
「確有其事。」闕清雲未做隱瞞。
秦劍風又道:「此女襲殺甄師兄在先,後離開聽瀾宗投奔陌衍山莊,不過半月余,又現身金靈山與陳師伯搶奪秘寶,且從齊仁身上殘留的靈氣來看,多半也是此女所為。」
闕清雲冷冷瞧著他,未接話。
「雲師妹,我只要你回答一句。」秦劍風終於冷下臉來,沉聲開口,「你是否傳授了玉瀲心武功?」
殿上寂靜,闕清雲與秦劍風對峙數息,終道:「我未傳授瀲心一招半式,但瀲心偷學武藝我未能及時發現制止,其責在我,清雲甘願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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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瀾宗後山,環境清幽,涓細清泉沿山間崖壁潺潺淌下,於山澗下聚成一汪清潭。
潭上霧靄朦朧,白衣倩影盤坐於青石之上,玄黑古劍橫在膝頭,周遭萬物空寂,無聲無息。
清風拂過,一葉花瓣自枝頭飄落,水面漾起淺淺觳波。
闕清雲耳尖輕顫,長睫微掀。
她輕輕抬手,鋥的一聲破空鳴響,縹緲之姿已在百丈外,足尖點過水麵,濺起一線線盈然水珠。
劍在前,人在後,後來居上,劍過飛花。
劍鋒抵近玉瀲心的咽喉,劍柄握在闕清雲之手。
「你還敢來?」闕清雲聲線淡漠,清冷絕情,「不在陌衍山莊悄悄躲著,可是大徹大悟之後,要以死謝罪了麼?」
「師尊說笑了,弟子惜命得很,還要留著這條小命見證師尊修得無上劍心、永壽道果。」玉瀲心神色柔和,語調輕軟,對抵在喉間的利刃視而不見。
「那你來做什麼?可是以為我會對你心軟?」
「師尊向來鐵面無私,弟子不敢報以僥倖之心,但弟子途徑聽瀾宗,藏不住對師尊滿心思慕,便往雲仙居去瞧了瞧。」玉瀲心口中振振說著愛慕之詞,紅唇微彎,眼底的笑意竟分外詭譎。
她朝前邁進一步,劍尖貼著她的脖子,將喉嚨割開一絲傷口。
「可弟子來時,卻聽兩個守山弟子亂嚼舌根,說師尊要與宗主結成道侶。」淺淺新傷,血凝成一串殷紅珠子,沒入衣領之中,而玉瀲心卻像無所覺察似的,直直望著闕清雲的眼睛,神色隱現瘋癲之態。
「弟子聽來委實覺得荒謬,遂取這二人頭顱來見,不知師尊可知曉謠傳從何而來?」
闕清雲斜睨著她,掃了眼她腳邊兩個血肉模糊的人頭,面目冷厲地回答:「這不是謠傳。」
「不是謠傳?」玉瀲心神色迷惘,垂下眼眸,狀若深思地頓了片刻,然後重複道,「不是謠傳?」
闕清雲始終淡漠,不予玉瀲心一個正眼。
「呵。」玉瀲心輕聲笑了,「師尊,你曾親口說過,年長之於你者與修為不及你者,皆不入眼,難道師尊竟要食言麼?」
闕清雲語氣平靜:「是與不是,與爾何干?」
「是與弟子無關。」玉瀲心眸心一轉,笑嘻嘻地說道,「弟子原先只想取一兩人性命,如今卻改了主意,既然師尊要與聽瀾宗宗主成婚,弟子蒙師尊養育之恩多年,豈能不獻上厚禮?」
手中劍刃一轉,切進皮肉毫釐,闕清雲冷聲質問:「你想做什麼?」
眼前之人越震怒,玉瀲心的笑容便越輕快,她唇角一勾,眼底笑意妖冶:「師尊莫要動怒。」
「秦師伯身為聽瀾宗宗主,平日宗務眾多,又怠於修煉,幾乎沒有閒暇時間,想必難以常伴師尊身側,師尊既傾心於秦師伯,瀲心怎忍心見師尊被人輕待。」
玉瀲心眯了眯眼:「如此,倒不如將這聽瀾宗毀了去,無關人等悉數殺盡,血鋪紅毯,全秦師伯與師尊二人逍遙自在,豈不美哉?」
闕清雲眸心一顫,利刃再進毫釐:「放肆!玉瀲心,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