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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輕雲眉頭越皺越緊,她與玄月心師徒一場,即便她不思情愛,她們也還有師徒情分,她如何能對玄月心說得出那決絕傷人的話語?
「月心……」檀口微張,欲出言再勸。
可她話未出口,那人卻惱羞成怒,竟倏然拉近兩人間的距離,試圖親吻她的嘴唇。
夜輕雲腦袋一偏,躲開玄月心突如其來的吻,那雙柔軟的唇瓣便擦過她的嘴角,印上她的臉頰。
腦中瞬間空白,身體先於意識有了行動。
夜輕雲用力推開玄月心,憤而起身,冷冷扔下一句:「你且絕了心思,此事莫要再提。」
言罷,拂袖而走,片刻不曾回頭。
亭中留下玄月心一人,直至那道白衣身影消失於樹影之後,她強撐的雙肩方癱軟下去,渾身脫力地倚著桌沿,沉默著,望向天邊月色。
這日之後,夜輕雲好長時間未聽人提起玄月心,她也刻意壓著愁思,不主動探問玄月心的近況,那倔強的徒兒自然也不樂意在她眼前亂晃。
她忙於處理宗務,調養身體,時間匆匆而逝,晃眼便過去了大半年。
但有一日,她從院前路過,聞到一絲異樣的藥香,而後便見一小童端著藥壺從旁邊的院子出來,將藥渣隨手倒入院前樹林中,端著空藥罐就要從她面前經過。
夜輕雲遂出言將之喚住。
那小童見是宗主大人當面,驚得一個趔趄,險些沒將藥罐抱穩。
他匆匆行至夜輕雲跟前,欲要俯身下拜,夜輕雲擺了擺手,阻止他的動作。
而後兀自拿過他手中藥壺,置於鼻間輕嗅,判斷這壺中之藥乃補氣養身之效,便問:「此藥給誰用的?」
那小童不敢不答:「回稟宗主,是大師姐。」
「月心?」夜輕雲皺起眉頭,臉色嚴肅,「她生病了?」
修仙之人,斷五穀,覓仙緣,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脫胎換骨,除非受了嚴重的內傷,否則輕易不會生病。
便是偶感風寒,也只需納氣修煉,蘊養身體,何須用藥養身?
童子自不明白為何大師姐身體抱恙,作為其師的宗主竟不知曉,可他不敢多問,只得據實以答。
「大師姐身子不好已有些時日了,聽其所言似是數月前下寒潭修煉,納了涼氣,故而抱恙,說是養些時日便好,但這藥已去了三副,弟子今日看著,大師姐的臉色似又差了許多。」
夜輕雲眉頭皺得更緊,又問了童子玄月心何時下的寒潭,具體用了些什麼藥,維持這般體虛之態已有多久。
那童子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一一答完,已是滿頭大汗。
好在夜輕雲沒有耽擱太久,問完關鍵便放他離去,童子行出數步,再回頭時,那白衣之人早已不見影蹤。
他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心下奇怪,卻也不敢久留,遂眼觀鼻,鼻觀心,抱著藥罐匆匆走開。
小樓屋中,玄月心半臥於榻,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輕衫,背後墊了個柔軟的枕頭,手裡則捧著本天玄劍訣,孜孜不倦地翻閱。
這本小冊子裡書寫的內容她早已倒背如流,所學劍勢也大都由此衍化而來,是天玄宗眾多高深功法中,最為基礎的書冊。
亦是夜輕雲教她練劍,給她看的第一本劍訣。
這本書她時常翻閱,紙張早已泛黃,後來為了妥善保存,她將此書放入玉匣之中珍藏,自己平日裡翻看的,都是後來重新謄抄的。
近來身子骨越來越差,宗醫瞧了也診不出毛病,不知出於何種心境,她又將這冊子翻找出來,一頁頁細看。
不覺間便入了神,往日敏銳的五感如今被平白削弱,竟未覺察屋外立了道人影,沉默地瞧了她許久。
倏爾,聽得屋門敲響之聲,她心道不知哪個童子又來叨擾,遂不耐地合上書頁,抬頭看向門側。
卻驀地愣住。
夜輕雲長身立於屋外,一身素淨白袍,衣擺隨風輕晃。
玄月心倏然驚醒,驚慌之下,手忙腳亂,下意識將劍訣藏於身後。
夜輕雲敲了門,而後緩步進屋,未將她的小動作戳破。
在屋中尋了張離床尚有數步的椅子坐下,問她:「後山寒潭乃宗內禁地,修為不及洞虛境,下寒潭極易傷身,何故不顧宗規,要擅入寒潭?」
後山禁地雖是大能修煉之所,但以玄月心在宗內的身份,她執意要去,宗內長老也不會太過苛責。
先還以為師尊突然造訪,見她這般情狀,多少該關心慰問幾句,豈料聽來竟是這般言語。
玄月心驀地沉了臉,寒著聲道:「師尊特地來見弟子,就是為了興師問罪的麼?」
「自然不是。」夜輕雲眉頭稍蹙,復道,「寒潭寒氣極為霸道,非尋常藥石可以醫治,你既身體抱恙,何不來尋為師?」
寒氣雖然兇狠,但有大乘境高手為其度氣療傷,這種程度的傷勢,最多調養半個月,也能痊癒。
如何會像玄月心這般,拖個三兩月,不僅沒有治癒,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玄月心臉色更冷,轉開臉去不與夜輕雲對視,哼聲道:「弟子身體並無大礙,師尊不必介懷,若師尊要問弟子的罪,不如乾脆將弟子趕下山去。」
固執得像頭牛,難以和平交流。
夜輕雲平靜地看向她的側臉,良久,起身道:「你既然那麼想下山,本座便不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