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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不高,卻令人難以忽視,落入眾人耳中,有如暮鼓晨鐘,嗡嗡震入魂魄深處,令人心甘情願地服從。
簡簡單單兩個字, 仿佛言靈咒語, 十數名沖向闕清雲二人的合道境高手同時一頓,生生止住腳步。
道引仙尊轉頭看向身側之人,眼中掠過驚疑不定的神光,踟躕須臾, 方道:「大祭司有何指教?」
渾天道尊雖已入駐大璩王宮多年,未再插手道衍宗的內務,但因其地位崇高, 又有道衍宗祖師爺同門師弟的名號,道引仙尊當面,都只能以晚輩自居。
便是被當眾拂了顏面, 道引仙尊亦不敢表露絲毫不悅。
「三種魂骸之力聚於一體, 的確前所未見,但你我修道之人,心胸不當如此狹隘。」渾天道尊語氣平靜, 「道衍天地,萬物同存,因果之所向, 既然天命如此,又何必強求?」
因這一番話,問道台上氣氛有所緩和,與會的各仙宗高手也紛紛點頭,附和稱是。
這其中,卻不包括闕清雲師徒和道引仙尊。
闕清雲面色未改,眸色清冷地睨著出聲之人,雖劍未出鞘,可她握住劍柄的五指卻收緊了幾分。
道引仙尊定了定神,方道:「大祭司所言確實有理,但天地萬物,有善亦有惡。」
「我道衍宗存在的意義,便是懲惡揚善,維持天地秩序,否則邪魔當道,肆意燒殺劫掠,業力一再堆疊,靈氣潰散,此界眾多有志的修士又當何去何從?」
他冷眼瞧著玉瀲心和闕清雲,冷聲拂袖:「聽瀾宗這兩名惡修挑起諸多爭端不說,玉瀲心納得三種魂骸之力,手段殘忍,乃逆天而行,我道衍宗豈有不替天.行道之理?!」
好一句替天.行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偽君子!
玉瀲心眼底閃爍寒芒,心頭怒火中燒。
從始至終,這些人都是衝著她來的,今日一戰在所難免,可敵眾我寡,她們又如何逃得出去?
道引仙尊話音落下,幾位道衍宗的高手面面相覷,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那白袍儒士卻在此時站了起來,繞過座前矮几,朝闕清雲二人行了兩步。
在後者靜若幽淵的眼神中,他緩緩說道:「既是天命之所向,那麼就算今日殺了玉瀲心,日後也會再出現第二個集聚魂骸之力的人。」
渾天道尊攤開雙臂,抬首望向虛空,神態虔誠,有如正在進行一場問請天規的祈禱。
頓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與其將之扼殺於搖籃之中,倒不如順應天道,只要確保玉瀲心不再作惡,讓她活著,又有何妨?」
言罷,他又轉過身去,右手懸在腰際,左側長袖負於身後,一派仙風道骨之氣。
「當世天地靈氣迅速潰散,較之萬年以前,已百不存一,與其說是天規變遷,不如將之稱作天罰,乃是上蒼給凡界生靈的一場考驗。」
在座各仙宗高手不由屏氣凝息,道引仙尊亦是臉色連連變幻。
闕清雲亦沉了臉色,雙眼警惕地瞧著不遠處那一身白袍的儒士,閃爍的眼神中藏著晦暗的幽芒。
道引仙尊吐出胸中濁氣,正色道:「晚輩愚鈍,還請祭司大人明示。」
渾天道尊未立即回答,轉身面向在場百餘同盟高手。
「天地靈氣從萬古之前開始就日漸稀薄,而萬載至今,老夫苦尋出路,依據種種跡象,得出結果,這天罰降世,當與天玄事變有關!」
「天玄事變!」
舉座譁然,霎時間問道台上嗡聲四起,各仙宗高手議論紛紛。
玉瀲心眸心微動,闕清雲則淡淡抬了抬眼。
天玄事變,乃是上古與當世相接的重要轉折點。
萬年前,有大能修至半神之軀,卻未渡過雷劫,肉身被九天之雷斬作十段,散落於天地各處,後衍生為十大秘境,為後世修真界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這位半神大能身死,雖福澤後世,但其所屬天玄宗卻遭人尋仇,滿門盡滅,以至香火斷絕,至今無人查得真兇。
這場驚天慘案,便被稱作天玄事變。
「自天玄事變之後,天地靈氣急速消減,吾等成立仙宗同盟,十大秘境的劃分從那時起便沒有改變過。」待議論聲稍小一些,渾天道尊便繼續說道。
「而今修真界不斷衰落,若繼續遵循舊法,或許下個千年,萬年,天地靈氣就將完全消失,屆時,此界所有修士,都將坐以待斃!」
此話一出,台上所有人都面露驚色,道引仙尊更是雙手握拳,面沉如水。
「大祭司。」道引仙尊聲音沉重,「天地靈氣消失是否同天玄事變有關暫且不論,即便是有,那與今日道衍宗懲戒不法之徒,誅滅玉瀲心有何干係?」
渾天道尊牽了牽嘴角,呵地笑了笑。
「十大秘境是當初天玄宗半神留給後世的財富,亦是萬古至今距離渡劫神威最近的存在,老夫以為,參悟秘境規則,當是破解天罰的唯一法門。」
道引仙尊凝眉深思,聽得渾天道尊再道:「迄今為止,從未出現過能將不同魂骸之力融合的靈嗣,這規則因何改變?玉瀲心有何特殊之處?」
「倘使十大秘境的力量能夠全部融合,當世修真界能否更進一步?」
白袍儒士忽然邁步上前,其聲渾厚,在問道台上遠遠傳開,「種種疑問未得其果,難道不值得吾等試著尋找發現未知的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