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那婢女驚魂未定,好一會兒才開口:「回、回玉姑娘的話,是莊主帶您回來的。」
玉瀲心回想昏迷前的事情,記憶相當模糊,腦中的畫面像一塊塊毫不相干的碎片,她記得自己和曲衍魔君一塊兒去了聽瀾宗,後來……
她見到了師尊。
最後那場戰鬥在她的腦海中融成漿糊,一細想就頭痛,正待細細思量,忽的自屋門處行進一席白衣。
來人身著纖塵不染的白袍,腰間別一把佩劍,瞳色清淺,神情寡淡,行走之時輕盈如風,舉手投足,儘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風道骨。
玉瀲心意外於在陌衍山莊見到闕清雲,震驚之下翻身坐起,不慎觸動傷處,遂輕斂蛾眉,冷靜克制地低喚一聲「師尊」。
「醒了?」闕清雲斜瞥著她,眸光清寒。
床上女子薄唇輕抿,凝神回望闕清雲,並不答話。
闕清雲朝一旁的婢女抬了抬下巴:「你先出去。」
「是,奴婢告退。」
婢女退出房間,順勢關上屋門。
玉瀲心神情稍松,卻並未放下心防。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領口並未束緊,敞開的衣襟下隱現肚兜邊角的絲綢。
見闕清雲行至床邊,她暗自調整好情緒,揚起平素慣用的笑臉,輕佻地問道:「師尊可是特地來山莊探望弟子的?奈何弟子傷重,不能下地見禮,還請師尊恕罪。」
她嘴上說著恕罪,神態間卻並無絲毫愧悔,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闕清雲,眸心暗藏探究之意。
闕清雲沒說話,徑直走向玉瀲心,離床邊僅餘半尺之時停步,同時抬起右手。
玉瀲心面上不動聲色,瞳孔中映出白衣女人清雋的眉目。
白淨的袖口排布著精緻的雲紋刺繡,一塊淡青色的玉牌從衣袖中滑落,被黑色的繩索系住一端,懸垂於玉瀲心眼前。
玉瀲心美眸微張,難掩驚訝。
魂牌。
闕清雲將這魂牌隨手扔給玉瀲心,然後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
屋門吱呀開啟,又吱呀關上,室內還歸寂靜。
玉瀲心沉默地撿起魂牌,眸光晦暗,猜測闕清雲此行的來意。
她在屋裡養了兩天傷,第三日方能下地,期間闕清雲未再出現在她面前。
這日天色晴好,玉瀲心穿好衣裳去了趟曲衍魔君的書房。
與魔君照面,開門見山:「屬下師尊眼下尚在山莊?」
曲衍魔君正審閱文書,聞言回答:「雲兒向本座討要了玉清居,近來當是於居內療傷,你若前去見她,莫太吵鬧叨擾。」
玉瀲心面露疑惑,相比於魔君的叮囑,她更在意這句話里透露出的深意。
闕清雲將在陌衍山莊長住。
為什麼?
似是看穿玉瀲心的心思,曲衍魔君將手中文書扔向玉瀲心。
玉瀲心翻開桌上文書。
須臾,眼中掠過寒芒:「闕清雲叛出聽瀾宗?」
曲衍魔君雙手交疊,語氣輕鬆:「此去聽瀾宗,雖然目的並未完全達成,但鏡虛門異變的確給聽瀾宗造成了巨大損失。」
「季伯宗殺死了闕明城,雖然明城不認雲兒,但云兒到底是他的女兒,父仇子報,雲兒得知其父遭遇,便與季伯宗反目,遭聽瀾宗眾圍攻,歷九死一生之險將你帶離聽瀾宗。」
魔君好整以暇地向後倚靠椅背:「你師徒二人雙雙昏迷於聽瀾宗山腳,本座便將你們帶了回來。」
玉瀲心臉色沉凝,緊鎖眉心。
闕明城死了,對曲衍魔君而言,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她向魔君道過謝,離開書房後便轉道去了玉清居。
玉清居位在陌衍山莊西南角,環境清幽,居內還有自山間引下的一汪活泉,整個玉清居只有闕清雲一人居住,這待遇較之於玉瀲心,可謂雲泥之別。
玉瀲心來時一路暢行無阻,及至前院,聽得淙淙泉水之聲。
她輕喚「師尊」,院內無人應聲,便順著山泉繼續往前,穿過廳堂,直抵後院。
推門而入,見院中蓄著淡淡的水霧,亦有清水起落嘩嘩聲響,籬牆隔開一池清泉,假山掩映之間,纖柔白皙的背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玉瀲心腳步暫緩,停在池邊。
闕清雲正在泉中沐浴,好似未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她揚起一側胳膊,透亮的水珠順著羊脂白玉的肌膚迅速滾落,沒入水中。
這一副美人入浴清淨出塵的圖景,美不勝收。
玉瀲心閉上眼,心頭仿若火灼,急急壓住躥騰而起的邪念。
她深吸一口潮濕的霧氣,再緩緩吐出內心的淫.靡,方語氣平靜地開口:「師尊。」
池中之人並未被這聲音驚動,仍背對著玉瀲心,繼續有條不紊地沐浴,數息後才開口:
「所為何事?」
玉瀲心睜眼,凝望闕清雲白皙的脊背:「弟子前來探望師尊傷勢。」
「為師無恙。」闕清雲語調清冷。
玉瀲心又問:「弟子聽聞師尊已離開師門,今後可是要在這山莊長留?」
闕清雲停下動作,向後倚靠池壁:「在聽瀾宗尚不能一世安穩,何況陌衍山莊。」
言下之意,她遲早會走。
玉瀲心長睫垂落,褪去虛張聲勢的浮華,她幽深的眼瞳里,藏著幾許無以言表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