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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冥樂雙眼寂靜,似乎並不意外玉瀲心的到來。
「戰亂平息之後已過三日,玉仙門莫長鳶等眾攜殷晴雪、方絕念回到玉州,召集凡界人馬賑災。」
她語調平靜,向玉瀲心匯報戰後經過。
沒人要求她這麼做,但玉瀲心傳承玄影仙尊衣缽,已成蒼生共主,這些事情,她總要知道。
話音落下,許久未得回應。
東冥樂微微蹙眉,目露疑惑之色。
便見玉瀲心手腕一翻,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璽,隨手拋向她。
東冥樂將之接過,納入掌心,將印鑑翻過,見其底端刻有「天玄」二字。
天玄神印。
「將此物與我作何?」
「我需要你幫我。」玉瀲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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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冥樂傳承青龍之力,受玉瀲心之命統籌凡界各派修真之士,以玉仙門為首,助凡界生靈度過戰後之災。
仙界同玄宮合併,與妖族並為凡界下層位面。
方絕念在玉仙門眾合力施救之下保得性命,後養傷數月余,待其傷好,未閒得兩日,便接到了天玄令。
玉瀲心命她掌管玄宮宮印,同時兼任仙界巡守,督查仙界秩序。
殷晴雪聽說要與方絕念分開,惱怒之下朝玉瀲心大發脾氣,鬧著非要與方絕念同行。
後者無可奈何,隨手將朱雀靈珠拋給她:「你要跟著去,也可以,好好修煉,待你參悟朱雀傳承,自保無虞,不拖絕念後腿,你才可以去。」
這話聽得殷晴雪臉色青白交加,硬要細算的話,其實她的天賦已算驚才絕艷,不過百餘年歲,修為已至合道境,放眼整個凡界,天資能排進前十。
奈何她身邊全是不走尋常路的妖孽,玉瀲心與闕清雲年紀都不過百,方絕念更是未及甲子,對比之下,便顯得她多愚笨懶惰似的。
方絕念擺明了更聽玉瀲心的話,殷晴雪氣不過,又無法反駁,只能服從安排,拿著朱雀靈珠到密室閉關,說是將傳承參悟便不出來。
四神獸已去其三,唯白虎傳承虛位以待。
玉瀲心不著急安置白虎靈珠,龍脈天寶也各歸其位,凡界天下還歸太平。
她終究走上了闕清雲走過的路,成為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道貌岸然之徒」。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玉瀲心以一己之力為三界建立嶄新的秩序。
不以武為尊,只以德為尊。
爭權奪利害人性命者,將受天雷之刑。
禁令一出,震懾三界,心有不軌者人人自危,唯剛直純良之人歡呼雀躍。
她度化凡界怨靈,替凡人驅病痛,擋災劫,集願力,打通仙界統領之下無數凡界之間的聯繫,建成一片前所未有的廣闊天地,後世之人謂之為:幻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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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來,水波瀲灩,聽瀾山脈沒於山間靈霧之中,若隱若現。
昨夜聽瀾山落了雨,山中空氣濕潤,風景怡人。
長裙拂地,一席艷艷紅衣的玉瀲心緩步行於長階之上。
東冥樂猜到玉瀲心將回玉州,於是率先著人尋到聽瀾舊制,重修樓閣,數月後玉瀲心現身於聽瀾宗山門,舊日破敗的宗樓已煥然一新。
庭前以白玉石鋪就長階,山門兩旁鎮有石獅,地面平整素淨,殿宇莊嚴恢弘。
玉瀲心步上最後一級石階,放眼望向遠處宮閣。
她懷中臥著一人,衣衫素淨,蒼顏薄唇,眉目清淑,安安靜靜的,像睡著了似的。
宗內人煙稀少,不過十指之數,乃是東冥樂置於此地打點的人手。
看也不看宗內情形,玉瀲心兀自穿過前山,來到後山僻靜的山坳中,尋見一處名喚「雲仙居」的庭院。
她推門而入,見院內整潔乾淨,沒有餘留落葉,便知今晨有人來此地灑掃清理了院落。
將闕清雲安置於榻間,玉瀲心握住她的手,小聲說道:「弟子已將炎承鉞前輩的屍骨送回璩陽,安葬在炎溫瑜的墓旁。」
「悟明法師屍體焚盡之後,與他的師父戒法大師一樣,留下一枚舍利,我將此物送去天蘭,交給悟明法師的師弟,悟言和尚保管。」
「在戰爭中犧牲的人,弟子儘量尋得他們的來處,受災的難民也已妥善安置,師尊不必擔憂。」
一條條,一件件,事無巨細,悉數講來,盼著那臥榻之人熟睡中能聽見。
在床側坐了一整夜,寒露沾濕玉瀲心的衣裳。
第二天清晨,朝陽破曉,她便來到前院,遣退了入院灑掃的僕役,自己親力親為,將庭院重新布置一遍。
至此以後,她每日辰時都會離開,不出兩個時辰必定回來,在闕清雲身側安靜陪伴。
如此不知過去多少年,時間對她而言已不具價值,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當她又一次處理完界內瑣碎,回到雲仙居時,未及院門之處,便先聞見一陣茶香。
玉瀲心腳步微頓,神色如常。
過往那麼些年,曾有無數個與此相類的瞬間,可往往她心悅情急,推開門扉之時,卻落得一場空歡喜。
相思已久,自會生出許多錯覺,她已能泰然自處。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步子正要朝裡邊兒邁,眼角卻瞥見一抹柔白異像。
院東的石桌旁,坐著一席白裳。
玉瀲心抿緊唇角,剎那間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