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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朝玉瀲心體內度了一蓬靈氣, 森羅魂骸這才開始勤勤懇懇地修復玉瀲心體內破損的經脈。
闕清雲心神微松,立即一陣天旋地轉,不由得跌坐於玉瀲心身側,閉上眼, 竭力調息。
識海中,一團淡金色的光暈還在一呼一吸地閃爍,當中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其人一身月白色的道袍, 眉目慈和,仙風道骨。
闕清雲納氣調息,斂了心神,神識化作一道虛影,行至老者跟前,抱拳躬身,敬喚:「弟子清雲,拜謝先祖。」
此人正是天玄宗的開宗祖師,也是玄宮的開闢之人,玄影仙尊。
如非仙尊親自出手,闕清雲師徒二人,恐怕難逃此劫。
先祖掀開眼皮,淡金色的瞳孔中霧影重重。
他揚了揚手中拂塵,與闕清雲四目相對,嘆息道:「老夫早年算到今日此獸不會安分,故而餘留一縷神魂,藏於定虛之中,待爾來玄宮。」
闕清雲神色謙恭,不出聲插話,靜等玄影仙尊把話說完。
「此獸若逃出封印,玄宮難鎮其威,人界必將生靈塗炭,但老夫不過一縷殘魄,壽數已盡,爾可願承老夫之衣缽,護凡界之太平?」
聽其言罷,闕清雲神色複雜。
先祖瞧見其神色,遂問:「有何為難之處?」
闕清雲直言:「當今天下與往時不同,利益相爭,人心不古,我師徒二人數度為天下所負,而今,弟子已無心管甚家國大事,只求逍遙物外,與世無爭。」
玄影仙尊聽得此言,沉吟數息後無奈搖頭:「可惜啊,老夫觀爾氣度,是有大氣魄,大無畏的,該是老夫上古之時卜算卦中顯現之人。」
「可你既然不願,老夫也不強人所難。」仙尊嘆息道,「這定虛便請君代為掌管,倘使日後有更為合適的人出現,你且將之傳於此人便是。」
闕清雲叩首:「多謝先祖。」
「雖是如此,老夫仍有一言相勸。」
金色光暈開始緩緩消散,玄影仙尊凝眸片刻,又道,「爾之命格與常人有異,不定何時再轉心意,在此之前,萬望沉心靜氣,修身養性,莫要因一時衝動,毀了道心。」
此言頗有幾分告誡之意,闕清雲神色微頓,眼神倏然凝重。
她垂頭思量半晌,未應,待那金光徹底消散,方如夢初醒,俯首一拜。
再睜眼,她們仍在地底深淵,因納氣入體,稍事療傷,不適感有些微好轉,傷口也已止了血。
相比於她,玉瀲心的傷勢本要嚴重許多,可有森羅魂骸為之療傷,其傷勢恢復的速度還在她之上。
又盤膝打坐半炷香,闕清雲起身,將玉瀲心打橫抱在懷中,御劍而起,騰空向上,欲離開深淵。
定虛已被闕清雲所獲,那怪物也已伏誅,深淵之下的靈氣愈漸稀薄,若要靜下來療傷,還是另覓他處。
深淵太長,闕清雲中途體力耗盡,便將劍刃刺入岩壁,立在劍柄處短暫休息,待得丹田中再聚靈氣,又繼續御劍而行。
好在妖獸精魄被仙尊鎮壓之後,定虛內部動盪的靈氣恢復穩固,深淵四壁不再坍塌,闕清雲方有短暫借力之處。
如此反覆十數回,終見洞頂天光。
闕清雲身化一道熾白流光,自深淵洞口一躍而上,落在洞壁邊緣。
身後幽深的洞口相比於她們下去之時擴大了十倍不止,那玄黑巨龍的屍體與重傷的東冥樂都已不見蹤跡。
除此之外,天邊翻卷的黑雲散去了些許,烏壓壓的天空透出些許淡金色的光亮,散著劫後餘生的勃勃生機。
種種跡象都能窺見端倪,妖獸精魄被仙尊再次鎮壓,玄宮的動盪也因此平息下來。
體內靈氣再次耗空,闕清雲抱著玉瀲心徒步而行,在深淵外乾淨的緩坡上暫時坐下歇息。
玉瀲心的傷勢恢復很快,貫穿胸口的血洞已然癒合。
闕清雲將其攬在懷中,動作輕柔地撫去對方臉上殘餘的血污,拇指指腹揉過玉瀲心的唇角。
玉瀲心尚在昏迷,睡容恬靜,白皙的臉孔毫無血色,一身艷麗的紅衣更襯得她臉色蒼白。
鼻間呼出薄薄的呼吸,拂過玉瀲心耳側青絲,闕清雲眸心稍暗,瞳孔中漾起粼粼縠波。
而後,她俯身,於玉瀲心乾澀的唇邊落下輕盈的吻。
閉上眼,腦海中便閃過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兇險。
闕清雲眼睫激烈顫抖,又飛快睜開,需一遍遍確認玉瀲心的傷勢,細微起伏的胸口與其雖弱卻連綿不息的心跳,方能得片刻心安。
等待對方甦醒的過程漫長又煎熬,哪怕森羅魂骸已經傾盡全力,闕清雲仍覺得慢,且為自己的無力,一遍遍感到痛惜與自責。
不是次次都有仙神眷顧,她們的前路仍坎坷而顛簸。
她伸手沒入衣兜,五指撫過定虛光潔的表面,鴉羽般垂落的眼睫下,蘊著朦朧不明的神采。
倘使她願肩負護佑蒼生的宏願,便可獲得仙尊的傳承,再不懼任何風雨。
可從今往後,避世便成奢望,這宏願會像東冥氏的血脈一樣成為一道枷鎖,由生到死,都無法掙脫。
她不要權傾天下,只願她的小徒弟生生世世,盡享安樂與榮華。
玉瀲心緊閉的眼瞼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朦朧的視野漸漸清晰,映入瞳孔的,便是闕清雲清麗無雙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