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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討了什麼東西,金銀玉石?」容長亭額角一跳。
屋裡一眾人俱是聽得心驚膽的,哪知這二夫人離世竟非湊巧,而是一場兇殺。
二夫人的魂就站在蒙芫床邊,她雙目赤紅一片,披散的頭髮無風自揚,仰頭喊叫了一聲,如什麼豺狼虎豹,喊叫聲震得屋頂瓦片嘎吱作響。
下人們忙不迭抬頭,心道,難不成是野貓。
朱氏原還能克制,現下周身陰氣滿溢,如黑霧繞身,身上黑壓壓一片。
屋裡陰風四起,門窗俱震,轟隆作響。
尋常人看不見,容離卻看得清楚,二夫人身上的鬼氣好似化作風刃,朝四處猛旋而出。
朱氏面上戾氣沉沉,一雙眼近乎瞪出眼眶,好似要將周身鬼氣挖空鑿盡一般,隆隆黑霧近乎要將整個屋子都填滿了,就連容長亭和一眾下人也被沾得印堂發黑。
容離身子較常人要弱上許多,只見一抹鬼氣朝她臉面直撞,她驀地閉上眼,只覺周身一怵,那寒意似要滲進她的眉心。
與華夙施予她的寒氣不同,這鬼氣更加森冷銳利,將她的眉心給撞得刺痛,好似要撞破她的骨頭一般,痛得她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懷中黑貓碧眼微眯,猛地張開口,只一吸氣,那欲要鑽入容離眉心的鬼氣便被吸了個正著,灌入了黑貓口中。
華夙使著這貓兒的軀殼,目光森冷地嚼了幾下,像在吃什麼東西。
容離額上鑽骨的痛意驟去,一滴冷汗沿著鬢角落下。
垂珠驀地轉頭,看向了那立在床前的厲鬼,口中又吐出一縷陰氣,又將朱氏死死纏縛。
朱氏奮起掙扎,面容猙獰可怖,哪還能看出半點生前的閒淡賢淑。
「定。」華夙淡聲道。
屋中眾人只聽見大姑娘懷裡的貓乾巴巴地叫了一聲,似是極不樂意,隨之屋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忽地消失了。
將屋子占盡的濃黑鬼氣如滾滾雲霧一般涌動著,凝成了數隻扭曲舞動的黑爪,被收回朱氏體內,屋裡頓時連一絲鬼氣也見不到了。
容離只覺懷裡的貓忽然一輕,側頭時當真瞧見了那裹著黑袍,身後垂著鬆散髮辮的女子。
華夙從垂珠的軀殼離開,抬手扯下了覆面的黑綢,她慢條斯理地挽起一截袖口,面色森冷肅穆,猛一抖手腕,一根黑沉沉的鐵索鏗一聲墜地。
她手臂一抬,手中那看似有數十斤重的鐵索好似輕如牛毛,頓時被甩了出去,把朱氏的鬼魂縛了個嚴嚴實實,令其怎麼掙都掙不開。
這鎖鏈,容離見過一次,此前華夙曾將它用在了玉琢身上,為的是鎮住玉琢身上鬼氣,且讓她雙足受禁錮,再出不得容府。
鎖鏈在朱氏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朱氏身上欲要冒出的鬼氣被死死拿捏,果真冒不出來了。
朱氏眼中赤光一隱,咚一聲倒地,眼中復而清明。
在她殺念驟隱的那一瞬,身上明晃晃的鎖鏈隨之匿形。
華夙雙手負於身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面色倒是和緩了不少,半晌才冷冷地嗤了一聲。
容離抱著貓,看華夙不像是要再占垂珠的軀殼,這才斗膽摸了幾下,懷裡這貓兒軟趴趴的一隻,還溫溫熱熱的,委實討人歡喜。
跪在地上磕頭的婉葵沉默了好一陣,那吸氣聲重得不得了。
「說,那和尚討了什麼?」容長亭冷聲道。
婉葵聲音裡帶著哭腔,磕磕巴巴道:「討、討了夫人的身子,我、我在屋外聽見了,那和尚要夫人當爐鼎,說她體質至陰,夫人允了,在那屋子裡……呆了一個時辰才出來。」
容長亭怒目橫眉,猛地朝蒙芫看去,眼裡藏了滔天怒火。
蒙芫仍是不死心,哀求道:「老爺……你莫要聽信她,她、她不過是個丫鬟……」
容長亭哪還能信她,對跪在地上的婢女道:「你繼續說,不得有半句隱瞞!」
婉葵哪裡敢瞞,眸光震顫著,「隨後,那和尚便教夫人把棺槨里的死胎取出來,在其身上取上一點皮肉,混在香灰里飲下,還要將其屍骨封存起來,置於床下,待時機一到,那嬰兒便會到夫人腹中,算是……把旁人的孩兒搶過來了。」
跌在地上的二夫人流下兩行血淚,終於不再啞聲嘶喊,而是像一個凡人般,低低地哭著。
容離面色不大好,思及蒙芫吃了死嬰的皮肉,胃裡便一陣翻湧。
華夙回頭看她,見她站得搖搖欲墜的,極不情願的把一隻手抵在了她的肩後,將她撐住。
屋中眾人也紛紛勃然變色,哪猜得到這三夫人竟為了子嗣做到了這種地步。
華夙冷聲道:「求子之法世間多見,她卻偏偏學了這最為陰毒的。」
蒙芫痛哭流涕,「老爺,這種話你怎能信,你怎能信啊,這丫鬟是在騙你。」
容離垂下了眼,著實同情不起,她已死過一次,也好生可憐。
婉葵一不說二不休,咬緊了牙關,在穩住心緒後,又開口道:「那和尚除了教夫人如何偷去他人子嗣外,還教夫人養鬼,養的……是二夫人的鬼魂,說是只要將那瓷罐埋進竹院主屋的門下,到時二夫人便會成只聽她指令的厲鬼。」
下人們聞言驚呼出聲,身上寒毛直豎。
容長亭喉頭一動,「再接著說。」
婉葵道:「夫人知道老爺念著大夫人,許久前蘭院裡曾有個極像大夫人的婢女,夫人看不慣那婢女,怕她……勾引老爺,便誣衊她同男人苟合,壞了她名譽,害得她吊死在了院子裡的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