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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看她對著窗邊拱手,不由得翹起嘴角,「機靈是機靈,可惜看錯了地方。」
容離坐在木凳上,輕輕笑了一聲,「她應當沒什麼要和我商議的。」
「怕是你不想聽。」華夙冷著臉。
容離哪敢,向來是這鬼說一句她聽一句,哪有什麼不想聽的道理。
空青兩眼一閉,作勢要睡,睡著了也就聽不見了,總不能礙了姑娘和那位大人的事。
華夙指尖一動,一縷鬼氣從指腹鑽了出來,往空青那邊逸了過去。
裊裊鬼氣鑽入空青眉心,她頭一歪,當真睡著了。
華夙這才道:「看來那老東西在小青皮那知道了不少事,否則也不會萬里迢迢來找你。」
容離正是這麼想的,「可找我有什麼用,我又不知道洞衡君在哪裡,且我娘離世多年,我還能將她餘下那不知藏在何處的半魂找出來不成?」
華夙抱臂,散亂的發垂在肩頭,「聽聞赤血紅龍喜用身上鱗片當作印記,若她有心,指不定會在你這凡間的失恃女身上種下一片鱗。」
容離愣了一陣,「她……那半魂會回來找我?」
「這誰知曉。」華夙一說起那赤血紅龍便滿心不悅。
容離既想見丹璇,卻又不想她找過來,找過來勢必要撞見華夙,仇敵見面分外眼紅,這傷著誰都不好。她抿了一下唇,眼睫顫巍巍抬起,「可我怎知身上有沒有那個印記。」
華夙朝她看了過去,明明那目光疏遠閒淡,容離卻覺耳根有些熱。
容離僵著身,坐著一動不動,未等華夙收斂目光,她實在忍不住,緩緩吞咽了一下,「如何,看出來了麼?」
華夙搖頭,「我光看也看不出什麼來,還得你自己摸尋。」
容離若還聽不明白,便是腦袋裡進了昨夜下的雨。她當即抬手捏住了衣襟,目光搖擺不定,她活了近二十載,對自己身上哪兒長了什麼,清楚得不得了,更別提是一片鱗了。
鱗片那樣的東西,若是長在身上,想想還有些難受。
容離心道,總不該是長在她背上了,不然,還有哪兒是她瞧不見的。
片刻,小二扛著木桶敲門而進,身後還跟著端菜的,待將東西放好,三人一併退了出去。
桌上擺了四菜一湯,連米飯都是盛得滿滿的。碗筷只有兩副,想來小芙和白柳那份已經端到隔壁去了。
容離腹中空空,現下卻一點也不想吃,只想看看背上是不是當真長了魚鱗。她朝華夙看了一眼,輕手輕腳把屏風拉開,隨後躲在了屏風後解了腰帶。
華夙垂目不抬,往常俱是用鬼氣來梳理髮辮,今兒卻親自上了手,十根細白的手指在烏黑的發中穿過,猶似發梳。
屋裡燃了火炭,可仍是冷。
容離將狐裘解了,又脫去了上裳,踩著腳凳坐進了木桶里。她反手往背上摸,可壓根摸不到什麼魚鱗,總不該……長進肉里去了。
手抬了半天,臂膀酸得不成,挽起的頭髮散開了些許,發梢曳在了水面上,濕成了細細一綹。
華夙一聲不吭地坐著,把髮辮挽了起來,盤在了腦後,那些銀飾凌亂地混在其中。銀黑兩色的發格外顯眼,好似在冰雪中灑上了墨汁。
容離手指一抽,不得不靠在桶壁上歇了一陣,回頭道:「你能替我瞧瞧麼。」
華夙沒應聲,只是淡淡的朝屏風斜去了一眼。
屏風上映著的人影模糊不清,隱約能瞧出個輪廓。
容離又道:「就替我看一眼。」
她話一頓,聲音幽微,輕得跟自言自語一樣,「被看虧是我,又不是你。」
「看一眼還能把你看虧了?」華夙站起身,朝屏風後走去,一邊道:「你背過身去。」
容離當即轉過身,雙手虛虛撘在桶沿,後腦勺正對著屏風。
她纖秀的腰沒入水中,水近乎要抵至肩頭,可單薄清瘦的腰背卻清晰可見,哪是這水遮得住的。
華夙走了過去,手往桶沿上一撘,皺眉道:「未必會有,丹璇是不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什麼鱗的,她轉生後便成了凡人,要留也只能是另外那半魂所留。」
容離微微側頭,眸光清凌凌的,「我覺得有。」
華夙吝嗇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後頸上,「那你覺得那片鱗會在哪。」
「我不知,你看看我背上有沒有。」容離往桶沿上一伏,手臂交疊著撐在了上邊,催促道:「快看看。」
華夙也不知這丫頭是不是真不懂避嫌,平日裡心思還挺細,現下倒不講究了。
容離問道:「如何,看見了麼。」
華夙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丹紅的唇微微抿著,抵向她後頸的手指往掌心一收,「沒有。」
容離踟躕道:「我覺得它定是長到肉里去了,否則怎會找不著。」
華夙輕嗤了一聲,「你還想叫我把你的皮剝出來看看?」
牆角站著的剝皮鬼望向了屏風,明艷的小臉上滿是不解。
容離欲要轉身,這才剛側了一身,肩便被一隻薄涼的手給按住了。
華夙嫌厭道:「替你看看就是,伏好了。」
容離輕輕應了一聲,下頜往手臂上一撘,水下那截腰微微塌著。
華夙挽起了黑袍和底下的袖子,掌心隔空懸著,自容離後頸緩緩下落。
一股寒意沿著容離的後頸慢騰騰往下落,忽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