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
容離眼一眨,若有所思。這木桶不淺,以前在容府時,小芙給她搓背只搓得到上邊,再往下便夠不著了。她輕聲道:「若不出我所料,那鱗片定是在腰上。」
說完,她作勢要起身,撐在桶沿上的手還未打直,肩頭驀地一沉,被華夙按了回去。
華夙冷著聲鄙夷:「出來也不怕冷著,你這身筋骨是鐵打的?莫不是想我耗上鬼氣替你烘個暖。」
容離隨之開口:「那你進裡邊來。」
站在她身後的鬼許久未吭聲,沉默著。
容離輕聲:「不幫便算。」
過了好一陣,水花聲響至耳畔,身側漣漪在這木桶里一圈圈盪著。容離垂下眼,攀在桶沿上的手緊了緊,慢騰騰往前坐了點兒,並非要避開,只是……騰個地兒。
華夙的黑袍在水中曳動,浮至容離後腰。
容離耳畔倏然浮起一片緋色,抓著桶沿道:「若是找到,便……給我挖出來。」
華夙一愣,微微眯起眸子,「你不想見她麼,若沒了那片鱗,她許就不好找著你了。」
容離悶聲:「想,但不願她來。」
華夙沉默了一陣,慢聲道:「你怕我傷她?」
容離氣息有些亂,沒應聲。
華夙坐在水中,平日裡黑袍寬大,現下一沾水,濕淋淋地貼在身上,肩若削成,可並非乾瘦,也算不上豐腴,倒是恰到好處。
她好整以暇地靠著,半晌嗤了一聲,「這仇是要報的,只是我若傷她,你勢必要記仇,其後你許還想將這仇給報回來,麻煩。」
容離心緒淆亂,也不知是不是想為自己尋個安心,仍覺得……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哪來的這麼多恩怨。
華夙抬臂查看魚鱗所在,懸著的手驀地一頓。
「怎麼?」容離心一緊。
華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容離尾椎上三寸,神色複雜,「這兒。」
她聲音漸冷,「原本我只是隨口一說,不料還真有一片鱗,可這鱗真是赤血紅龍種的嗎。」
容離也氣息急促,「娘親轉生後成了凡人,且還記不起前世了,這鱗應當是她餘下那半魂種的,可惜我……對此毫不知情。」
華夙緊皺著眉頭,定定看著指腹下那魚鱗所在之處,語調平平,「這鱗至少得長個三十來年,才能長進肉里,可三十年前,你在哪裡?」
容離懵住了,是啊,她在哪裡。
「此鱗隨魂。」華夙緊緊摁著那一處,淡聲道:「你還未投生,這鱗便跟著你了,三十來年前,赤血紅龍指不定還未分魂。」
容離一頭霧水,好似被狂風卷進了泥沼來,又如墮五里霧中,茫然不知所措。
現下她知道丹璇是什麼身份了,可她……
又該是誰?
華夙指腹抵著那一寸脂滑的皮,「你還想將它挖出來麼。」
容離聲音微弱,「要的。」
華夙那指甲原本修得整齊圓潤,她意念一動,驀地長出了點兒,「忍著些。」
容離咬著下唇半晌不說話,等了好一陣卻未等到那皮開肉綻的痛,這才悶著聲委屈道:「輕點兒,也別給我劃丑了。」
「只要你不胡亂折騰,便丑不了。」華夙傾身,盤起的頭髮將散不散。
作者有話要說:=3=
第92章
好比白玉上沾了胭脂。
華夙指尖輕劃,容離那背上登時滲出血來,沿著脊骨流到了下裳,在水中綻開。
那一瞬,痛意好似鋪天蓋地而來,席捲容離周身,明明只是後背被劃了一道,卻好似連豎起的寒毛都為之一震。
她痛得頭昏腦漲,胃裡翻騰不已,好似整個人被劈成了兩半,痛得她只能死死抓住桶沿,不由得想將身子全沒進水裡。
「別動。」華夙冷不丁開口。
容離緊皺著眉頭,細細喘著氣,喉頭像被掐住,連一聲悶哼也發不出來。
太疼了,疼得徹心徹骨。
漸漸的,後背已無知覺,連華夙將那片鱗鉗了出來她也並未察覺,痛到近乎暈厥的時候,那劃口處忽地覆上了一隻柔軟卻冰冷的手。
華夙掌心寒氣直冒,沿著那傷口往裡滲。
眨眼間,凍得好似所有的痛都沉寂了下去,容離渾身一軟,手從桶沿滑落,險些就倒進了水裡,一隻手臂從她腰邊穿過,硬是將她支了起來。
容離順勢往後一倚,她都疼得快要昏過去了,哪裡還管顧得上別的。這一靠,冷不丁靠在了華夙身上,身後的鬼好似僵了一下,登時動也不動。
華夙的手還抵在她的後背,似要把疼痛都汲走,餘下那丁點的難受好似刺扎。
「還疼?」華夙問。
容離搖頭,虛弱地支起身,反手往自己背上摸,後背光滑一片,哪還摸得到半寸傷來。她摸索的手一頓,驀地側頭往後,還未來得及轉身,又被按住了肩頭。
華夙神色涼涼地看她,「幹嘛呢。」
容離耳廓一熱,小聲問:「讓我看看,那片鱗長什麼模樣。」
一隻手從她肩上伸了過來,細長的兩指間捏著一物什。
夾在兩指間的鱗片丹如硃砂,其上流光熠熠,像極尚在流淌的血。
那一片鱗足有拇指指甲那麼寬,看著也約莫和指甲蓋一樣厚,好似還分外堅硬。
容離就光看著,哪敢伸手去接,胸膛被猛跳的心給震得憋悶不已。她氣息一滯,半晌才問:「這……是她的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