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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前廳里的老爺頭髮斑白,但看身子還硬朗,正目光灼灼地望著門,氣息很是急。他身邊依偎著個比容離小上許多的丫頭,看相貌是個機靈的。
容離進了門,慢騰騰抬了一下眼,福身不語,三個丫頭分外拘謹地站在她身後。
老爺一見到她就愣了神,忙不迭站起來,扶上她的胳膊道:「是、是……」
「姥爺。」容離一語點破。
單棟一雙渾濁的眼登時紅了,朝她身後看,「只你一人來了,你、你……娘呢?」
方才偎依在單棟身邊的丫頭連忙道:「老爺,讓姐姐歇一會,表姐姐臉都累白了。」
單棟這才回過神,扶著容離到邊上坐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回,「祁安到皇城路途遙遠,你一個姑娘家,怎自個兒來了。」
華夙負手站在前廳正中,「自個兒?你這姥爺,沒把你那三個婢女當人看呢。」
容離弱著聲,「容府沒了。」
此話一出,單棟神色都變了,似是覺得自己聽岔了,眉頭驀地一皺,「容府怎麼了?」
「容府沒了。」容離聲音極輕,又甚是空靈。
就連那嬌滴滴的丫頭也變了臉色,瞪著圓溜溜的眼一句話也說不出。
容離看他似是不信,又道:「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爹生了病,瘋了。」
「那、那……」單棟如鯁在喉,好似將丹璇的名字擠出喉頭極為艱難。
容離看出他想問什麼,輕咳了兩聲,「娘她許久前就過世了,說來我還未曾見過她。」
單棟如遭雷劈,渾身猛地一震,「過世了?」
容離垂著眼不說話。
「你怎會沒見過她?」單棟抬手捂住頭,「她、她……」
容離蒼白著臉道:「她生我時,未能保住性命,都是因我……」她抿起唇,本就白得跟瓷器一般,這一皺起眉,看模樣愈發易碎。
「這哪能怪到你頭上。」單棟閉起眼,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許久才掀起眼帘,往她手背一拍,「我方才看你一眼,便覺得你像她,太像了,我還……以為是丹璇回來了。」
「姥爺。」容離微微咬住下唇。
「可容長亭怎會那樣?」單棟依舊晃著神,「即便如此,也該有別的人主事才是。」
容離哪會說那府里的人死的死,瘋的瘋,怎還有什麼主事的人。她含糊其辭道:「不知,府里出了許多事,我嚇壞了,便帶著婢女走遠,管家讓我來皇城找單家,我便……來看一眼。」
這「看一眼」說得極輕,好似怕被趕出去般,雙眸小心翼翼一抬,怯生生的。
單棟看得心疼,捏著手裡那半塊玉佩,摩挲著道:「來了便住下,哪能讓你一丫頭風餐露宿,這些年我和你姥姥一直在等丹璇回娘家探親,以為她是……」
他話音一頓,轉而道:「她那屋還空著,你來了,恰好有個住的地方。」
單棟說完,回頭對身邊那丫頭道:「流霜,你帶著表姐姐到姑姑那屋去,讓下人快些收拾。」
單流霜點頭,自來熟般挽了容離的胳膊,「姐姐隨我來。」
華夙低頭看向這丫頭挽在容離胳膊上的手,輕嗤了一聲,「頭一回見面,她便一副和你要好的模樣,也不知揣的什麼心思。」
容離沒說話,跟著出了前廳。
廳里,單棟招來一個僕從,神色鬱郁道:「傳信去祁安問問,容府究竟是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3=
第66章
單府里的下人不多,大多都跟了數十年,自然知道丹璇是誰。
單丹璇未出閨前,在府里向來是被寵著的,即便是後來家道中落,單棟和林鵲也依舊疼她,這麼個身嬌體弱的小女兒,又懂事乖巧,不心疼她還能心疼誰。
單棟面色沉沉,「當年容家那後生指明了要她,我未料到後來會成這般。」
站在一側的兩個老婢女面面相覷。
「說是能替單家解困,我和林鵲便允了,丹璇這一去,便好似在這人世間蒸騰,這些年未少往祁安傳信,可無一例外,連個回訊也不曾有。」單棟又道。
下人們垂著眼,不知該說什麼。
隔了十數年,府中下人還以為丹璇回娘家探親了,一聽才知,回來的並非丹璇,而是她與容長亭的女兒,這丫頭出落得標誌,比丹璇還要好看許多,只是一樣的身子弱,一看……便是享不得福的。
身子單薄,看著……命也薄。
單流霜帶著人往偏院走,挽著容離的手臂,一邊悄悄抬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起自己這未曾見過面的表姐姐,她年紀輕,又向來口無遮攔,小聲問∶「表姐姐,你怎帶著下人來皇城了,容家沒了是什麼意思,容家主事的人除了姑父,便再無旁人了麼。」
容離聞聲低頭,瞧見這丫頭長得和她那剝皮鬼一般高,俱是穿得花枝招展的,跟個孔雀鳥一般,小臉好生嬌艷,頓時生了好感。
「姐姐?」單流霜見她不說話,又喚了一聲。
華夙跟在一邊四處打量,她本就不喜與凡人深交,但總歸不會看頭一眼便身心不悅,現下不知怎的,對這丫頭分外不待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道∶「叫魂呢。」
語罷,單流霜還真又眼巴巴地喚了一聲。
容離這才道∶「容家主事的人都不在了。」
單流霜大氣都不敢出,眼神也小心翼翼的,唯恐說話聲音大些,就會把這身子單薄的姐姐給嚇著,小聲道∶「我聽旁人說,姑姑去的那容府在祁安是一等一的大,這主事的人怎麼說不在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