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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雙目濕潤,嚶嚶哭著,百鬼頓在血河對岸,不敢靠近一步。
她哪有心思救什麼狐狸,揮手便將其拂開,那狐狸凌空而起,竭盡全力才過了河,竟活生生被拋了回去,慘遭百鬼啃噬,連魂都不剩。
華夙面色不改地看著正輕撫黑貓的容離,忽然覺得,救救現下這隻狐狸亦無不可。
容離安頓了貓,任它用稚嫩的牙磨自己的指腹,問道:「要一起去麼?還是說,你明日有別的事要做?」
「那便去看看。」華夙道。
容離吃痛地嘶了一聲,將黑貓的嘴巴撬開,碰了碰它的白牙,低聲說:「說起來,還未給這隻貓取名字,你可要親自為它取名?」
華夙神情莫名,無這雅興。
容離把手拿開,捏了黑貓的爪,貓掌綿軟,「這是你挑的貓,不該你來取名麼。」
華夙一時無言,淡聲道:「一隻畜牲還要取名?若當真要取,你自己來。」
容離頗覺遺憾,歪著頭想了一陣,黑髮和混在其中的朱絛滑至胸前,彎下腰小聲道:「叫你小黑如何。」
這名字甚是隨意,一點也不雅致,叫起來也不體面。
華夙原本並不在意,還漫不經心地合起眼,壓根未將這貓的名字當一回事,可在聽到「小黑」二字時,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眸光不冷不熱地掃了過去,頓在了竹箱裡窩著的黑貓上。
「說笑,取垂珠可好?」容離抓了這黑貓的尾巴,這貓尾最末竟長了一撮白毛,看起來確實像是綴了顆白玉。
華夙這才搭理了她,「不錯。」
容離蹲著身,朝竹箱貼近,小聲喚道:「垂珠,垂珠?」
竹箱裡的黑貓還不知這是它的名字,靈巧地轉了個身,縮到角落去了。
半夜裡,如酥潤雨終於停了,而這彌天大霧也漸漸消散,待到第二日迅日東升,這霧才消失得一乾二淨,天澄淨如鏡,萬里無雲。
管家早早備好了馬車和路上吃的糖酥糕點,又盛了蜜水,給主子們放在了馬車上。
容離從床上坐起時,空青已從庖屋取來了魚,挑了刺還剁碎了,餵給了垂珠。
垂珠吃得急,一邊吃一邊哼哼叫著,好似忘了屋裡還有隻令它瑟瑟發抖的鬼物。
窗半敞著,華夙站在窗邊,抱著手臂望向屋外。
一個鬼影在牆上若隱若現,好像想出來,又不敢。
華夙冷著臉,五指一攥,乾脆將這鬼鬼祟祟的婢女給擒了出來。
附在牆上的女鬼被拽了個正著,趔趄著跌在了容離跟前,瑟瑟發抖著,正是玉琢。
玉琢朝華夙看了一眼,忙不迭開口:「大姑娘,我找著那害我的人了,老爺院子裡的就叫齊武,庖屋裡的叫元奎。」
容離迷迷糊糊聽著,頭微微點了一下。
小芙伺候她穿好了衣裳,把溫熱的手爐拿了過來,塞進了姑娘手裡。
容離身上裹著狐裘,手裡捧著個暖爐,雙眼似氤氳著霧氣,惺忪懶散。
玉琢又道:「姑娘,可需我盯住這二人?」
華夙冷淡地嘖了一聲,「囉嗦,去做便是。」一抬手,又把這鬼甩了出去。
這一抬臂,容離跟前哪還有什麼鬼影。
華夙斂目,下頜微抬,好似在感受這冬風拂面的寒涼,越發像個人了。八風不動的黑綢被風掀開了點兒,覆在後腦勺要落不落的,黑白相間的發露出來許多。
她回頭看容離,只見這丫頭坐在床邊懶懶散散的被伺候著,掩在綢布下的唇角極其寡淡地勾了一下。
容離昏昏沉沉地坐了好一陣才回過神,站起身正想往外走,在瞧見華夙時腳步一頓,轉身將手爐塞給了小芙,彎下腰把竹箱裡的貓抱了出來。
垂珠剛被餵飽,乖乖巧巧地窩進她懷裡,周身和那手爐一樣暖和。
容離抱著貓,朝華夙看去,眼底涌著期許,輕聲道:「走了。」
空青道:「我留下守門,姑娘且放心上化烏山。」
容離頷首,壓低了聲音道:「這兩日,你且替我看著這二人,一名齊武,一名元奎,若是他們要出府,暗暗想個法子攔下。」
她伸手拍了拍空青的手背,目光澄澈,「我信你,莫讓我錯付。」
空青怔了一瞬,抿著唇點頭。
容離踏出門檻時特地頓了一下,望著華夙,唇無聲地動了動——
不用這貓麼。
華夙似乎覺得有些難堪,眼珠子慢騰騰地轉了一下,冷淡的眸光落至黑貓身上,半晌沒說話。
對於呼風喚雨的大鬼來說,占這麼一隻柔弱小貓的軀殼,確實顯得不太體面。
容離乾脆將垂珠抱起來一些,讓它的臉對向了華夙,好讓她們打個照面。
垂珠一看見華夙就怕,前後腿不停縮著,就連臉也癟了下去,好像被碾成了餅。
華夙別開眼,不願多看垂珠一眼,正巧這貓也不敢看她。她將滑至後腦勺的黑綢拉起,又重新掩至發頂。
容離暗暗想笑,眸光澄澈乾淨,眼裡似藏了千斛明珠,她才知華夙還有這麼一面。
小芙先出了屋,打開了傘遮了過來,「姑娘,老爺夫人們已經在馬車上了。」
容離只好頷首,悄悄睨著華夙,眼底還涌著期許。
「姑娘,怎麼了?」小芙執著傘問。
容離搖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