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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伸出一根食指,將容離耷著的嘴角往上提,「那你為何苦著臉。」
容離心道,因她接了那支銀簪。
廟裡是空的,桌上的貢品早爛得不成樣子,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放上去的,四處都是灰,蒲團也黑得離奇。
供著的仙人像是被砸過的,其上還留有刀斧的痕跡。
這村裡的人不供奉也就罷了,怎麼還打砸呢,活像是與仙神有仇一般。
觀村民種種古怪行徑,容離越發覺得,這村里應當發生過什麼事,故而他們才連神佛也不信了。
剝皮鬼跟在後邊,進廟時頓了一下,見忽華夙踏了進去,著急跟上。
進門後,華夙掃視了一圈,手一揮,鬼氣朝角落捲去。
鬼氣一卷,那處登時一塵不染,和這廟裡其餘地方相比,像是硬生生被劈開的。
離開祁安多時,連屍山都待過,容離哪還會講究什麼,當即坐在了茅草上。
華夙走近,坐在她身側,把那用來養魂的瓷瓶打開,將原在白骨鴞里的殘魂取了出來。
瓶子裡傳出道士的聲音:「多謝大人,我在瓶中悶了許久,是想出去透個氣了。」
不想,他話才剛說完,瓶口又被木塞堵上了。
華夙捏著那單薄的魂,吹出一口鬼氣。
那魂緩緩凝出看了人形,就跟殘影一般,著實慘澹。
白骨鴞竟是個公子哥的模樣,持著扇子拱手,「多謝大人,若非大人出手相救,在下定連這殘魂也不剩了。」
華夙:「你為何會被發現。」
白骨鴞長嘆了一聲:「早在上回從凡間回去,慎渡便覺察到我之所在,我雖藏在白骨鴞的軀殼裡,但還是被擒了出來,他們想從我口中撬出大人所在,我抵死不從。」
他搖搖頭,又道:「雖說他們就算拿捏著在下的命,也要挾不到大人,可在下生怕形勢生變,遂想自毀靈相,不料慎渡將在下禁錮住了,魂魄還被蘿瑕吞去,蘿瑕妄圖裝作在下的模樣誆騙大人,在下臨危不懼,硬是保住了這一點殘魂。」
他說得抑揚頓挫,茶館酒樓里說書的都沒他這麼聲情並茂。
白骨鴞似是悶壞了,「慎渡擒住在下,生怕城中還藏了大人舊部,生吞了不少鬼物,蒼冥城被攪得一團亂。」
華夙皺眉,「你可知孤岑為何要去鬼市買皮。」
白骨鴞連忙回答:「在下被慎渡擒住在前,孤岑將軍買皮在後,大人在城中已無其他內應,孤岑將軍想冒險再回城中。」
華夙冷聲:「她買不到皮了,我進鬼市殺了敲竹鬼,讓慎渡知道了,剝皮鬼應已遇害。」
白骨鴞一怔。
容離默不作聲地坐著,捏起自己的手指玩兒。
白骨鴞回頭,「這位到底是……」
華夙斟酌了一陣,朝容離定定看著。
白骨鴞神色古怪:「怎好似在下成了一個多餘的。」
容離捏著手,抿著唇一言不發。
華夙驀地開口:「既然和畫祟立了契,那應當……算是筆主。」
白骨鴞大駭。
作者有話要說:=3=
第109章
白骨鴞嚇成這樣不無道理,這麼多年,不光鬼祟在爭這杆筆,就連妖怪也有覬覦。
畫虛成實,以假亂真,何等厲害,沒想到,這筆沒落入鬼祟妖邪手中,反倒……和一個凡人結了契。
華夙臉上無甚表情,「慎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從白骨鴞軀殼裡出來的殘魂雖然單薄,可看得出是個白衣翩翩的公子,說話時卻搖頭晃腦的,跟個傻子一般,「此前在下在蒼冥城裡時略有耳聞,若是大人靈相破損,修為恢復不得,慎渡便令人直接搶去畫祟,抹其神識,搶不得便造一支,真是……心比天高!」
他一頓,疑惑道:「可大人和畫祟的契已經廢了,大人修為如何與他爭搶畫祟、抹其神識有何關係?」
華夙睨了他一眼。
白骨鴞一抖,「大人就當在下並未問過。」
華夙臉色本冷得就像是結了一層冰,聞聲竟是一笑,「原來他早做了兩手打算,如今城中如何?」
白骨鴞答:「慎渡生怕大人帶兵從填靈渡進城,將那一側的城門封死了,城裡的鬼快要被慎渡吃空了,他境界正巧遇上瓶頸。」
「吃鬼。」華夙冷冷一哂。
容離垂著頭,不掰手指了,五指輕輕攏在畫祟上,總覺得「筆主」二字有些羞,尤其還是從華夙口中道出。
「他現在所作所為與當初蒼冥尊有何不同,就差未去屠村了。」華夙冷著聲。
容離緩緩坐直了腰,側目去聽。
白骨鴞欲言又止,往外看一眼,生怕隔牆有耳,他壓著聲道:「早些年聽聞慎渡是大人帶回城中的,在下還不大相信,可大人那時待慎渡可太好了,惹得眾鬼艷羨。」
華夙微抿的唇一動,扯出一絲勉強的笑,「那時我還料他將幽冥尊當作勁敵,以其為恥,但他現在卻越來越像幽冥尊了。」
容離抿起唇,眼皮耷拉著,悶悶咳了兩聲,她還從不知,華夙還會對別人好。
華夙朝她面上一扇,扇去夜裡的寒意,轉而對凌志道:「你離遠一些,莫讓身上鬼氣冷著她。」
白骨鴞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在下鬼氣稀薄,怎麼也不該凍得著人,大人冤枉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