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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冷聲:「果真是它,不知藏在了村中何處,倒是藏得好。」
老婦想了想說:「王家那小孩兒,是在半年前死的,也就八歲大,脾性也很驕縱,聽聞那日他獨自上了山,也不知撞見了什麼,匆匆回了家,不到半日便把頭探進了灶台下,活生生……將自己的腦袋燒成了炭。」
容離氣息一滯,一隻冰冷的手往她後背輕拍了兩下。
華夙撫著她的背:「壯壯膽,莫怕。」
容離緩過來,皺眉問:「他上了山?」
老婦嘆息:「是啊,死得可真是慘,也不知他此前做了什麼。」
容離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山上的屠夫和盲女很是可疑,於是問:「我上山時碰見了兩人,這村里是只他們二人住在山上麼,他們是何時搬去山上住的,又是為何要搬?」
老婦哎喲了一聲,「我險些就聽懵了。」
容離目露歉意。
老婦再度嘆息,「住在山上那屠夫也是姓陳的,按輩分算,他還得喚我一聲六婆,他向來性子急,做事又不踏實,總想走捷徑,得了些小錢便要到鎮上花出去,族裡將他訓了一通,他聽他那媳婦一說,就搬山上去了,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容離琢磨了一陣,「他那媳婦也是村里人?」
老婦搖頭道:「那盲女是他從鎮上帶回來的,說是身世可憐,我看她不是瞎了眼,是瞎了心,任勞任怨的,若是跟了別人,哪至於這麼苦,怎知她看上了這麼個莽漢。」
聽起來,那屠夫好像很不受待見。
老婦又道:「那盲女來了有四年了,未曾誕下一子,不知是何原因。平日裡咱們見她可不容易,畢竟她一個瞎子,上了山可不好下來。」
容離想起昨天那盲女到河邊洗衣時,步子走得實在是穩,壓根不像是眼睛看不見的。
老婦又給孫子掖了被子,「別的似乎無甚可說的了,姑娘還是早些走吧,省得惹禍上身。」
華夙一哂:「心還算好。」
容離卻問:「這厲鬼鬧了這麼久了,你們為何不搬到別處去?」
老婦苦著臉,「這是咱們陳家的根啊,哪能說搬就搬,而且……先前有個年紀輕的搬去了鎮上,還是死了,還是過了許久,村里人才知他死得蹊蹺,應當是被厲鬼害的。」
容離一驚,「他搬之前碰上了什麼事?」
老婦搖頭:「無甚特別的,搬前倒是和人吵了一架。」
「和誰?」容離追問。
老婦道:「就住山上那個,他下山來買藥,和死的那個碰上了,死的那個出言不遜,調侃了山上的盲女。」
華夙垂頭看自己衣裳上繡著的咒文,比原先是淡了許多,可還能看得出紋路。「上山看看,那盲女不對勁。」
容離軟聲細語:「多謝相告。」
老婦催促道:「早些走了好,莫要再來了!」
容離頷首:「那我這便走了,婆婆你也多加小心。」
話是這麼說,實則容離並沒有走,而是上山去了。
華夙漫不經心道:「沒想到澆靈墨竟變成了這樣。」
容離還在琢磨著老婦所說的話,上山時神思不屬的,險些被絆倒,幸而被華夙扶住了。她往後一仰,冷不丁倚到了華夙身上。
女子就如軟玉,連身上都是香的。
容離回過神,心有餘悸地回頭,乾脆攥住了華夙的袖口。
華夙扒開她的手,「走路不好好走,還沒入土呢就將自己當做鬼了,當自己是飄著走的?」
容離不惱,又抓了回去,杏眼瞪得甚是無辜,「若不你背著我算了。」
華夙冷哼,「你也不怕被旁人看見。」
容離偎著她,「有何好怕的,看見了也該是旁人怕。」
說得在理,華夙一時竟不能反駁。
容離就喜歡看她明明氣惱,卻好似被堵住了嘴,只能幹瞪眼冷著臉。
她下頜一抬,像是要把唇送上前,卻倏然頓住。
華夙乾脆環上容離的腰,認命一般,口中吐出一個極輕的字音:「煩。」
山上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走得極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先試探一番。
是那盲女下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3=
第111章
容離屏息。
盲女端著木盆一步一頓地下山,從一人一鬼身邊一擦而過。
容離皺起眉頭,回頭端詳起她的背影,饒是這路走得再熟,也不該走得這麼順暢,尤其昨夜下過雨,好一些折斷的木枝落在山道上,看不見便容易被絆倒。
可這盲女輕易就從斷枝上跨過,好似看得見地上何處落了樹枝一般。
明明那雙眼甚是無神,灰白黯淡。
她見過的人鬼中,前一個這麼奇怪的,還是鬼市里那賣皮的剝皮鬼,因反著套了一張皮,故而看似是瞎的,實則事在用「後腦勺」的眼來看物,這盲女難不成也是如此?
容離望向她的後腦,企圖從她濃黑的發中找出一雙眼睛來,可這頭髮又密又黑,哪找得到什麼眼睛。她鬆開華夙的衣袂,慢吞吞跟上了盲女的腳步。
踩過地上的落葉斷枝時,腳步聲很是分明。
盲女陡然回頭,「誰?」
容離早料到會被她察覺,不緊不慢答:「夫人,是我。」
盲女側過身,朝聲音的來處看,陡然頓住了,那雙灰白的眼分明是迎向了華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