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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祁安布了個陣,但被我解了。」華夙輕描淡寫般。
白骨鴞倒呵了一口氣,「不知布的是什麼陣?」
華夙平靜道:「你可知我是如何來的?」
此話既出,白骨鴞陡然止息。
華夙冷淡一哂,「小把戲,這鳳尾倒是學了八分像,可惜被我解了,只是她將蹤跡藏得太好,我找了一圈也未將她找出來。」
「何愁尋她,她現下為慎渡賣命,慎渡尚還用得上她,她自會現身。」白骨鴞道。它不著痕跡地朝桌邊那病懨懨的凡女看去,壯著膽子問:「不知主上為何要留個凡人在身側,還如此關照。」
「誰容你管這麼寬的?」黑貓碧眼微眯。
白骨鴞陡然退了一步,「若主上沒有別的事吩咐,在下便先回蒼冥城了,離城太久,慎渡怕是要起疑。」
「去吧。」華夙沒有要留他的意思。
白骨鴞也未露出半分依依不捨,轉身就撞出了窗。那一瞬,本就血肉模糊的一隻鳥兒登時好像四分五裂,被臠割成漫天血霧飄搖落下,零星血點還沾在了窗台上。
容離站起身,怔怔看著窗外那簌簌落下的朱血和碎肉,眼都瞪直了,一顆心躥至嗓子眼。
「他……」
「無妨,他分了一縷神識過來,只可惜了這隻白骨鴞。」華夙毫不在意。
容離不知道這神識是個什麼東西,但聽華夙語氣平淡,想來那鬼約莫是未受傷的,這才鬆了一口氣,訥訥道:「我還以為他不要命了。」
「你以為人人都同你這般?」華夙輕呵。
容離想不通這祖宗怎又不高興了,捏著自己的手指,眼暗暗一抬。聽了這麼多不該聽的,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華夙不咸不淡開口:「不過頭一次見面,你還擔心起那旁人死活。」
容離認真道:「那白骨鴞似乎不是人。」
華夙被這話噎了個正著,想想那玩意兒還真算不得人,她真是被這牙尖嘴利的丫頭給說懵了,只好道:「罷了,不同你計較這些字眼。」
容離頭髮還濕著,發梢直往下滴水,肩上後背的布料大半都濕透了,那裡衣又甚薄,脂玉般的膚色都顯了出來。她輕輕打了個噴嚏,這時才忽然覺得冷了。
華夙背過身,豎直的貓尾巴抖了一下,「水還溫麼?」
容離捏著衣襟,把手扎進水裡攪了一下,「還燙。」
「方才不才剛進去,那鳥來得太不是時候。」華夙嫌厭道,「你可再進水裡泡上一泡,把身上的寒意給泡去,省得凍病了。」
容離從善如流地泡了一陣,換上乾淨的衣裳後,拘謹地躺上了床。她本是不想睡的,不料困意劈頭蓋臉的,砸了她一個晃神,眼皮本就耷拉著,這剛閉上,就睡熟了。
翌日一早,容離險些醒不過來,眼還未睜便覺得頭昏腦熱的,周身疲軟得厲害,好似被車軸子軋過。她覺察臉側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在拱,這玩意還帶須的,蹭得她的耳根有點癢。
可這眼皮就是重得很,怎麼也睜不開。
容離頭昏沉沉的,直覺不對勁,忙不迭握住了睡前壓在枕下的畫祟,這才清醒了些。
她坐起身,瞧見垂珠在枕邊坐著,坐得筆直,仿佛方才用腦袋拱她臉的不是它一樣。
再看這貓碧瞳冰冷,這麼一張貓臉莫名顯露出幾分不屑。
哪是垂珠,分明是華夙。
容離渾身沒勁,握著畫祟吃力地坐起身,想不通自己怎就忽然病了。雖說她身子弱,昨夜連身子都未擦乾便從浴桶里出了來,平白凍了好一陣,可自打和畫祟結了契後,她氣色便好上了一些,也不比以前孱弱了,哪會連丁點冷風都吹不得樣。
她心覺詫異,抬手捂著頭問:「我這是怎麼了。」
「你該去問問丹璇。」華夙道。
容離咳了起來,咳得腦仁一突一突的疼,又問:「是因她?」
「自然。」華夙道。
看天色都已日上三竿了,那三個丫頭還沒來敲門,想來仍是沒能醒。
容離垂著頭喘了一陣,半晌又咳了起來,嗓子都險些咳啞了。
擱在桌上的杯子和茶壺自個兒動了起來,水汩汩聲從壺嘴淌出,落進了杯里。那盛滿了水的杯子從遠處飄了過來,懸在容離手邊。
杯底一團黑霧纏繞,一看便知是華夙的手筆。
容離定定看了一會,不大想伸手去接。
「用了淨物術,還嫌棄?」華夙驀地開口。
容離這才接了過去,低著頭抿了一口,潤了喉後急急喝完了。她眼皮還沉得很,不光身子熱,臉也在發燙,周身哪兒都不舒坦。
門篤篤響起,小二在外邊道:「姑娘,早飯端來了。」
「進來。」容離忍著喉頭不適,輕聲道。
小二推門進屋,把托盤放在了桌上,回頭看了一眼,「姑娘面色不大好,昨夜未睡好麼?」
「病了。」容離低著聲。
小二訥訥道:「我們這連大夫都尋不著,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還是該早些走,我還得去皇城的。」容離提及「皇城」二字時,刻意頓了一頓。
小二把碗和筷子擺好了,「可此地離皇城還遠得很,這一路顛簸過去,姑娘如何受得住。」
「無妨,總是要去的,說來我還是頭一回去皇城。」容離左右看了看,以往都是小芙伺候她,一醒來便能洗漱,現下手邊空空如也,連個盛了水的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