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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靜謐無聲,華夙仍闔目坐著一動不動。
容離放輕了步子,走至木床邊脫去了鞋襪,慢騰騰躺了回去,手裡還捏著餘下的一隻銀鈴,思索著要怎麼才能將鈴鏡鋪開。
銀鈴被她握在手裡許久也未沾上一絲暖意,倒像是一塊冰。
容離捏起端詳,使勁將其捏在兩指間,銀鈴沒被捏碎,她的指腹反倒疼得不行。
思來想去,一個念頭湧上心,難不成得借些鬼力,才能讓其化成鈴鏡?
容離又取了畫祟,隨手一揮,濃黑鬼氣從筆尖里涌了出來。她只一動念,鬼氣便縈繞在銀鈴邊上,好似有靈智一般,倏然鑽入其中。
銀鈴騰至半空,幸而沒有鐺簧,否則定要被搖響。
這素白的鈴鐺好似化成了水,在半空中如畫卷般展開,鋪成了一面波光粼粼的鏡子。
另一枚同株鈴在傀的發上,傀不緊不慢地走在城中,恰好繞開了巡城的士兵。
如她所想,那赤血紅龍果真是要避開華夙,其雖木訥得與畫祟筆下的傀不分伯仲,可到底還是承了些靈智,不至於被騙了一回還傻裡傻氣地湊到華夙面前。
傀腳步一頓,瞧見暗處血光綻開,倏然凝成了人形。
那赤血紅龍面上神色不改,薄唇翕動著:「百潮歸川,神思無量,我主生滅還元。」
傀抬起眼,輕聲道:「你為何這時候來。」
赤血紅龍遲鈍開口:「君上尚未投生時,命我褪下一鱗用以附魂,日後若將紅鱗取出,便是時機已到。」
傀語調平平:「時機未到。」
赤血紅龍皺眉:「時機怎會未到,君上所負業障已去,往生後七情六慾歸體,必能破劫。」
容離仰頭看著水鏡,唇無聲動著,循循善誘,傀所道出的一言一語俱由她心。
剛要繼續操縱那傀,她便聽見華夙道:「你在做什麼。」
聞聲,容離忙將畫祟一收,鑽進銀鈴的鬼氣倒灌回畫祟筆尖。
半空中的水色凝成一隻銀鈴,輕輕落在了錦被上。
容離坐起身咳了幾聲,「睡不著,外面有些吵。」
華夙轉頭,「休要蒙我。」
作者有話要說:=3=
第103章
容離一口氣憋在喉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華夙側過身緊盯著她,「若是睡不著,你閉著眼也行,捏畫祟做什麼。」
容離手心冒汗,手掩在薄被下,這繡了蘭花的被子微微隆起一個小丘,光這麼看定是看不出她手中是握著筆的,華夙怎會知道。
莫非……是使了什麼隔物看物的術法?
她不敢躲開華夙的目光,唯恐被看出些什麼,卻見華夙目露探究,好似看破了她方才的一舉一動。
華夙眉頭緊皺,抬起手細細看著,乾淨的指甲縫裡竟冒出一滴墨汁,「你悄悄畫了什麼。」
容離訥訥:「想試著畫傀,未畫成,畫祟在我手上,總不能讓它當個擺設。」
華夙捻去指甲里的墨跡,「趕考的書生都沒你勤快,夜裡不睡,還坐起來作畫。」
容離低聲:「邊隅戰亂,看多了來往的流民,睡不著。」
華夙似乎只是察覺到不大對勁,卻又未能親眼證實,輕哂一聲,「畫祟都被你焐熱了。」
容離頷首,「手上閒著,便把畫祟拿出來試一試,無意折騰它。」
「是試還是拿捏著玩?」華夙說得極其平淡。
容離握著畫祟的手微微一動,將筆放到了枕下,「這不得拿牢了,若是被旁人搶走了,我如何向你交代。」
華夙目不轉睛看她:「那你最好想想,真要向我交代時,要說些什麼中聽的話。」
容離點頭,見華夙未追問其他,才略微鬆了一口氣,看來華夙尚不知她方才還出去了一趟。
她小聲問:「你方才可是睡著了?」
「入定,修為方恢復,境界尚不穩。」華夙道。
外邊依舊有些吵鬧,明明方才那幾人被抓走了,應該靜下來才是。
一男人著急道:「方才我回來時,看見那位容姑娘出去了,我喊了她幾聲她也未應我,不管不顧往外走,頭也沒有回,莫不是被方才扮作流民的敷餘人給嚇著了?」
「你怎不跟著她,一個姑娘家,這大晚上的能上哪兒去?」
「我跟了好一會呢,可是一個拐彎就跟丟了,我四處走了一陣也未找到她,乾脆回來了。」
「她當真一句話也沒有說?」
「不曾。」
小姑娘踟躕道:「她應該不怕敷餘人才是,你們不在時,那幾人在醫館裡鬧,還是她讓我走的,我出了醫館才覺察到不大對勁,趕忙去找了你們,她若真要怕,也該是怕那些官兵。」
「可官兵走後便在城中搜起來了,她何苦出醫館!」
「罷了,這姑娘上次走時也是悄無聲息的,連句話也沒有留,許是有什麼事要去做。」
小姑娘狐疑:「是不是你看錯了,也許她壓根沒有出去呢。」
方才說話的男子急了:「我都跟了她一路了,還能看錯不成?」
小姑娘氣呼呼道:「我與你相識那麼久,你還不是將我認錯好幾回,且不說這大半夜的,臉都看不清,且你與那姑娘又不熟。」
男子啞口無言。
小姑娘走去推柴房的門,門裡未上栓,這一推就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