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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心底陰霾未散,目光反而更冷了,「誰讓你來的。」
容離起先認不得這隻白骨鴞,她見過的白骨鴞本就不多,都白骨森森的,羽毛稀稀拉拉,身上血肉模糊,看著好似無甚差別。
直至這鳥開口,她才知這是只熟鳥,上回在丹璇的心結里,來的可不就是這隻鳥麼。
然而先前這白骨鴞露面的時候,華夙雖有些惱,但算不上生氣,此時她卻拉下臉,好似恨不得將這玩意兒給捏碎。
白骨鴞道:「在下在鬼市里覓見了未來得及關上的鬼門,緊趕慢趕,那門還是關上了,所幸門上殘餘了些鬼氣,終於讓在下見到了大人。」
華夙淡聲:「你為何會在鬼市?」
白骨鴞長嘆了一聲,「慎渡將我發現了,我險些被活剝,所幸走得快,這一逃便逃進了鬼市,想著大人許還會去找那敲竹鬼。」
「敲竹鬼死了。」華夙淡聲。
白骨鴞一愣,「死了?」
「我殺的。」華夙又道。
白骨鴞瞪圓的眼微斂,「看來大人這回問出了不少消息。」
華夙意味深長地看它,「現下已不是在上回的心結中,你為何還不現形,還是說,已經賴上這白骨鴞的軀殼了?」
白骨鴞啞聲一笑,「在下怕一個現形就暴露蹤跡,讓慎渡找過來。」
容離聽著總覺得哪兒不大對勁,上回那白骨鴞說起話恭恭敬敬的。
華夙陡然伸手,五指憑空一捏,那白骨鴞猝不及防被捏住。
兩扇巨大的羽翼撲棱著,森白的骨頭嘎吱一聲,折斷後從皮肉里穿了出來。
一抹鬼氣從白骨鴞身上騰起,朝緊閉的窗撞去。
不想,那窗緊閉著,且窗上還承著華夙的鬼力。
那魂撞不出去,繼而又凌天而上,想撞破屋瓦。
容離忙不迭抬頭,「你早知道來的不是上回那隻白骨鴞?」
「是他,但他……被蘿瑕吃了。你也是見過孤岑的,如孤岑那般,左右思量了許久才敢露面,這白骨鴞嘴上說得好聽,卻恨不得將我行蹤敗露。」華夙冷著聲,從虛空中拉出了一啷噹作響的鎖鏈,抓住一端朝上甩去。
被吃了?
容離一愣。
屋瓦被甩了個正著,瓦片噼啪裂開。
那一團烏黑的鬼氣欲從裂口處鑽出,不料被長索攔腰縛住。
長索收緊,轉瞬化短。
被拴住的魂跌了回來,在地上陡然化出了人形。
烏髮濃妝,瞳仁擴散,可不就是蘿瑕。
蘿瑕半張臉猙獰著,好似剛吞的魂還未來得及化為己用。
上回她吃趙二時,可不就是這樣麼。
現下的半張臉甚是熟悉,容離一驚,是先前那個犯了戒還想沖她下手的子覺和尚!
子覺那麼久不曾露面,原來早被蘿瑕丟進了糧倉,而今成了盤中餐。
華夙與她已離祁安多時,原先布在祁安的局已無甚用處,連帶著這和尚也沒了用。
這藤蘿鬼當真心狠,這一路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
蘿瑕面露訝異,目不轉睛地看著華夙那身黑裳,聲音變回女子,「你的修為……」
「短短几日,我修為恢復了不少。」華夙一哂,垂目看她,「是不是羨慕至極。」
蘿瑕目光一抬,落至她面上,「上回在今旻時,你為御筆耗去了不少鬼力,現如今竟飛漲了許多,你做了什麼?」
「尋常修煉罷了。」華夙嘖了一聲,不屑道:「你們也配和我相提並論?」
蘿瑕此番前來本就冒險,來了驚覺華夙修為恢復,才知自己是在自投羅網。她仍舊不信,「你明明還得倚仗這一身的咒文才能固魂,為何修為還能漲回去?」
「那你可得去問問慎渡,到底瞞了你們什麼。」華夙冷著聲,「凌志去哪裡了?」
蘿瑕道:「莫非你看不出他被我吃了?」
凌志想來就是那白骨鴞的名字,若非被發現與華夙還有聯繫,蘿瑕又怎會扮作他前來。
華夙怒極,鳳眸微眯,「你在鬼市里守了多久?」
蘿瑕被拴著,那長索似有千斤重,她本欲凌身,卻被拖了回去,「不久,慎渡大人料到你會回鬼市找敲竹鬼,早在數年前便布下了暗線,只是未料到你下手這麼快。」
容離皺眉,如此說來,她們買香囊的鋪子,不也被發現了……
果不其然,蘿瑕道:「此番未能保下敲竹鬼,卻叫大人知曉,鬼市里竟還有你的舊部。」
華夙面色陰沉。
蘿瑕面無表情,「那賣皮的和賣香囊棺槨的隻字不肯透露,我別無他法,只好取其性命。」
容離心一沉,跌至谷底。
華夙猛地收緊手中長索,躺在地上的烏髮濃妝女鬼硬生生被拽了起來,「你錯在跟了慎渡。」
蘿瑕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黑森森的眼,饒是這眼睜得再大,也看不見丁點眼白。
「不知悔改,你如何吃的凌志,那我便如何吃你。」華夙冷聲。
蘿瑕想變成藤蘿鑽出去,她的身化作淡紫的花藤,伸出的樹枝已近乎要攀上屋瓦。
纏在樹枝上的鎖鏈驟緊,硬生生將其擰斷。
蘿瑕不得不變回人形,可她化人後已被攔腰截斷,只能用上雙臂在地上爬。被擰斷的腰裡伸出盤虬的樹根,樹枝快如迅雷,轉瞬已抵至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