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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腳邊那竹箱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貓兒細聲叫嚷。
簪花姑娘猛地垂下眼,好似被嚇到了,「什麼東西?」
小芙忙不迭打開竹箱,把垂珠抱了出來,「是貓。」
那姑娘鬆了一口氣,目光游離搖擺,慢騰騰朝容離座下斜去一眼,只一瞬又收斂了目光,「怎把貓藏得這麼嚴實,給它透口氣吧。」
小芙搖頭,「我怕它溜出來,一會找不著了可如何是好。」
華夙坐了下來,半晌沒說話。
容離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把畫祟翻來覆去地捏著,心裡如被搗成了糨糊,連思緒都理不清了。這麼說來,她娘親割魂投生前是魚妖,還與洞衡君關係緊密,華夙怕是……一時不知要拿她怎麼辦,才未說話。
平日裡閒不住嘴,現下卻不聲不響的。
容離想了一陣,把手裡的畫祟遞了出去,眸光濕淋淋的,一雙眼精亮。
畫祟都遞至眼前了,華夙哪能裝作看不見,冷著臉垂下眼瞼,下頜一抬,令這丫頭收回去。
容離不說話,這鬼也不吱聲,一人一鬼不約而同成了啞巴。
華夙見她抬起的手臂顫了顫,好似要沒力氣了,這才勉為其難開口:「給我作甚。」
容離眨巴眼,屈起一條腿撘在木板上,下頜往膝蓋上擱,目光直勾勾的。
「收回去,別在我面前晃悠,看著煩。」華夙冷哼。
容離只好把畫祟收了回去,明明她坐得定定的,哪來的亂晃,要晃也是這鬼自己晃了眼。
馬匹又能跑了,可班主和那男子坐回馬車上後仍未甩鞭,好似在擔心什麼。
發上簪花的姑娘小聲問:「大哥,你說會不會是老天爺生氣了,才下了這麼大的雨將我等小懲。」
班主摘去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搖頭道:「可天公未打雷,不打雷便……不算怒。」
簪著花的姑娘神思不屬地坐直了身,不再說話。
容離悄悄朝身側這冷麵大鬼睨去,又將這戲班子的幾人打量了一遍,總覺得這幾人心底好似都藏了什麼事。
班主身上衣物都濕了,如今寒風使勁兒刮,他哆嗦了一下,匆忙脫去濕衣,「把乾的衣裳給我。」
車上的姑娘急忙翻出了乾淨的裡衣和襖子,給他遞了過去。
容離皺起眉,瞧見班主身上幾處瘀傷,又青又紫,不像是自己磕著的,反倒像是打鬥時挨了拳腳。
華夙在邊上冷著聲說:「別看,也不怕長針眼。」
容離別開眼,還真的未再看一眼。
班主和其邊上男子很快穿好了衣裳,策馬又趕起了路。
那頭戴簪花的姑娘又想睡,還枕回了小芙的腿上,小芙僵著身任她躺,動也不動。
容離瞧見,這馬車上明明還寬敞得很,可她和華夙這一塊卻無人靠近,這兩個姑娘連腿都不往這邊挪。
思及方才班主和那簪花姑娘的神情,她緩緩垂下眼,心道,這底下莫非藏了什麼東西?
她俯身去看,只見底下放了個木箱,也不知箱子裡裝了什麼。
華夙睨了她一眼,未說什麼,只是慢騰騰側著身。
容離捂住一隻眼,企圖用華夙教她的法子來看,可這木箱裡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這一堆疊起來,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
她只好作罷,直起身坐得搖搖晃晃的,雖然困得不成樣子,可壓根睡不著,這馬車一顛簸,就把她給晃醒了。
小芙、白柳和空青時不時便往她這看,一想到自家姑娘在那兒坐著,心便安了幾分,只是不知姑娘餓不餓、渴不渴。
白柳越想,面色越白,慌忙朝小芙靠了過去,在她耳畔壓低了聲音問:「咱們看不見姑娘,姑娘不會是……神魂出竅了吧。」
她本想將那「死」字道出的,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萬一姑娘沒死,這可就不吉利了。
小芙拉下臉,猛地將肩頭撞了過去,把這靠過來的人給撞開了。
白柳捂著肩,心裡頭委屈,只好閉起眼,隨著馬車搖搖晃晃地小憩起來。
若是平時,華夙定少不了調侃上一句,可現下卻一聲不吭。
容離有點不自在,若非她還看得見這鬼,定要覺得這鬼跑路了。
她微微抿著唇,朝華夙挪了點兒,兩條腿都踩在了木板凳上,頭挨著膝,似蜷成一團,一雙眼還往上瞟著,不發一言地看著這鬼。
華夙側身坐著,細碎的發垂在肩上,髮辮壓在身後,身上穿得黑沉沉,唯眉心和唇上余有艷色。
落在身上的目光明晃晃的,怎會察覺不到,她卻憋著不回頭,裝作不知道。
容離伸手去勾了一下她腰間的黑袍,手指頭才剛碰上,就挨了一記眼刀。
華夙冷著臉瞪了過去,淡漠的眼裡湧出了點兒嗔怪。
容離巴不得這就下馬車,得和這鬼好好聊聊才成。
華夙冷聲道:「今兒還挺有精神,這都丑時了,竟還不困,還有閒情勾我袍子呢。」
容離就干看著她,蒼白的唇微微抿著。
華夙甚是勉強,「罷了。」
她伸出手,食指往容離下巴一碰,又道:「你說話,還想叫我猜你心思不成?」
容離微微張開嘴,朝車上的姑娘看了一圈,也不知這鬼是不是在糊弄她,半晌才試探般吐出個輕飄飄的字音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