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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訥訥:「她還會將真身藏起來?」
「不錯。」華夙面上神情淡淡,「若是盲女的軀殼被毀,她大可隱匿氣息再尋下一張皮,她所受之傷應當還未痊癒,不然理應直接奪舍,而非用什麼人皮。」
容離四處張望,唯恐有鬼氣藏在暗處偷聽。
華夙不以為意,又道:「想必慎渡在澆靈墨這碰了不少壁,當初連幽冥尊都為了這墨芯費了不少心思,何況是他。」
容離沒想到其中竟還有這彎彎繞繞的,難怪得知澆靈墨所在後,華夙仍不急著出手,「那該怎麼做,總不能開口向盲女討要。」
「便是要開口討要。」華夙面色冷淡,「澆靈墨雖不是水,但她的魂會化墨四散而逃。將魂靈四分五裂實屬冒險,這藏形匿影的手段,尋常妖鬼可學不來。」
容離不知將魂靈四分會如何,但若是叫她將軀殼分成四段,她指不定已經疼死了。
她沉默了一陣,看著華夙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任由凡人穿身而過,小聲道:「你對她當真了解。」
華夙腳步一頓,搖頭:「一面之緣罷了。」
容離摳了摳手指頭。
若如先前聽說,那華夙與澆靈墨確實僅有一面之緣,見的唯一一面,還是幽冥尊用墨血澆灌聽仙竹的時候。
華夙面色太過平靜,明明找到澆靈墨後,她便能修補靈相,可在她臉上,竟看不出半分雀躍。
細細一想,向旁人要血,確實不是什麼歡欣的事。
容離皺起眉頭,「她當時被害得那麼慘,我們開口討要,她應當……」
她話音一頓,未接著往下說。
華夙漫不經心道:「要她的血,便是要她的命,恨還來不及,怎會心甘情願給。」
容離抿了一下唇,細細打量華夙的神色。華夙並不是會踟躕猶豫的,可現下好似頗為為難。
她向來聰明,將心緒抽絲剝繭,輕易便尋到了這源頭。
若非澆靈墨,華夙現在指不定還只是一株竹子,不會沾染鬼氣,也不會被牽扯進這妖鬼邪祟的事裡。可若非澆靈墨,華夙也不會變成這麼個厲害的大鬼,畫虛成實,比神仙還厲害。
容離伸手去勾華夙的指頭,「你是不是心疼她了?」
華夙本冷著一張臉,聞聲翹起了嘴角,「這本是我用來說你和你那幾個丫頭的,現下你倒是用在我身上了。」
容離袖口長,旁人也也看不清她袖下那隻手在做什麼。她捏著華夙的手指,慢聲道:「拾人牙慧罷了。」
邊上路經的人忽地一頓,惶恐地朝她看了一眼,眼眸子一動,又朝她身側看去。
華夙搖頭,「我之所以不急,是想藉機告訴她一些事,她現下有心結,這心結不解,必不會把真身拿出。」
容離努了努嘴,又將華夙先前說她的話給搬出來用了,「你倒是好心。」
路過的男子渾身一震,左右看了一圈也不知這姑娘是在同誰說話,忙不迭擠進人群里,離得越遠越好,這大白日的,可別撞鬼了。
華夙輕笑,嘴角那弧度剛翹起又摁了下去,「這雖不是我虧欠她的,可若非因我,她也不會遭那樣的劫。」
容離鬆了華夙的手指頭,輕聲道:「那血又不是你放的,幽冥尊的過錯,你還自己擔上了?」
「得益也在我。」華夙手邊貼著的那點兒溫熱沒了,忙把容離的手抓了回來,一邊道:「這裡人多,別被擠散了。」
這來往的人從她身上穿過時,俱被凍得一個哆嗦。
明明已入春,怎還會忽然冷一陣呢。
容離欲言又止,這來往的凡人擠都擠不著這鬼,怎可能會被擠散。
這街圩上的花樣不如祁安和皇城的多,容離看一陣就沒了興致,神色懨懨地走了一陣,便想尋個地兒歇上一歇。
所幸來的鬼似也不想打草驚蛇,只想悄悄跟在她和華夙後邊,好藉機將澆靈墨擒走。
夜裡,華燈初上,燈籠都點亮了,尤其那賭坊門口的,紅光熠熠,映得人桃李滿面的。
進賭坊的人不少,有穿華衣的,也有穿著粗布麻衣的尋常百姓,大敞的門裡吵哄哄的,全是鬧下注的聲音,和開注時的唏噓。
容離本想就這麼進去了,進去前被華夙拉到了邊上。
「筆。」華夙淡聲。
容離不明所以,把那細細一桿筆從袖口裡摸了出來,「你要畫什麼。」
她捏著畫祟,華夙牽著她的手,寥寥幾筆便畫出了一頂幕籬來。
那幕籬往頭上一戴,容貌頓時被遮了起來。
容離戴著彆扭,想把這幕籬摘了,可華夙把手摁在了幕籬上,硬是不讓她摘,她只好輕聲道:「這玩意礙事。」
華夙抬手給她戴正了,撩開薄紗正視著她的眼道:「旁人看不見我,看你孤身一人,指不定要調侃上幾句,我不想一個生氣便出手傷了凡人,知你見不得旁人受苦,所以你最好忍著些。」
容離瞪直了眼,哪想得到這鬼竟拿這理由來要挾她。
這畫祟畫的幕籬戴一會兒就會化作墨煙,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也不知會不會嚇著人。
容離還是覺得彆扭,「他們若要來,我走開就是,何必戴這麼個玩意。」
華夙嘴角一揚,「放寬心,裡邊蒙面戴幕籬的人應當不少,有些人可是瞞著屋裡人來的,若是露了臉,可不就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