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頁
容離退了一步,不安地往腳邊打量,生怕那兩隻鬼忽然從雪下鑽出來。
漫天冰凌齊齊扎在冰原上,倏然消融,化作一灘冷水,轉瞬又在地面結作一層冰。
華夙好整以暇地垂視足下冰原,髮飾啷噹作響著,清脆得像是冰凌相撞。她一哂,「他連我之性命、畫祟和那鬼王印有何關係都不曾告訴你們,你們卻還捨命助他,我當年在壘骨座上時,還未得過你們這般潛心相待。」
無人應聲,只風聲喧嚷,雪落簌簌。
容離心亂如麻,難不成鬼王印還得靠畫祟畫出來?這啞謎委實難解,她費盡心思也想不明白。
華夙冷冷笑起,「躲起來做什麼,不是想要我性命麼。」
容離目不轉睛地看著腳邊。
華夙一勾手,那畫出來的赤血紅龍竟為她所用,猛朝冰原撞去。
剎那間地動山搖,隆隆聲響,這冰雪上撕開了數道溝塹,而赤血紅龍口吐炎火,燒得那溝塹里丹紅一片,仿若地龍現世。
華夙回頭:「畫祟。」
容離忙不迭走近,抬手將腕子遞了過去,給得好生熟練。
華夙神色一緩,將她的手抓了個正著,借其手畫了寥寥數筆,半空中又現出一紅印,六臂修羅似有所覺察,轉頭便騰身而起,藏進了那紅印之中。
紅光消散,六臂修羅已不知所蹤。
蘿瑕和鳳尾仍是未從冰雪裡出來,華夙索性又添了幾筆,硬生生將這雪地給撕裂了。
容離足下一晃,差點兒沒站穩,隨後猛一抬眼,只見陰雲密布的天際陡然破碎,就連遠山也好似化作了水。
不,華夙撕裂的哪裡是雪地,而是這一整個畫境。
容離忙不迭道:「你在做什麼。」
「帶你出去。」華夙道。
畫境破裂,埋在其中的妖魔鬼祟也必會受擾,只見足下這茫茫雪原忽地化作翻滾墨浪,洶湧著朝四面拍去。而天際破碎,也隨之化作一灘濃黑的墨汁,好似天河倒灌,嘩啦一聲傾瀉而下。
眼看著天河近乎要拍在頭上,容離不由得屏息,生怕被這墨汁給淹沒。她匆忙抬手護在頭上,剛想閉眼,便見蘿瑕和鳳尾被墨浪拍了出來。
而那赤血紅龍尚在,它乘浪騰風而至,魚口一張,衝著在水裡浮萍般的兩鬼吐出了一口烈火。
滋啦一聲,整片墨海竟著起火來,火光灼灼,紅里透黑,哪還是什麼墨海,分明是……火海。
雖說赤血紅龍是假的,可這撲面而來的熱浪卻不假,燒得黑煙騰騰,隱約能瞧見火光中兩個東躲西藏的鬼影。
蘿瑕和鳳尾本想將這火滅了,不想,這是在畫境之中,火滅不滅哪由她們說了算。
容離看愣了,不明白華夙既然有這麼厲害的法器,當初又怎會被逐離壘骨座,又怎會落入如此境地,連蒼冥城都回不去,那洞衡君在其中又做了些什麼,竟這麼招恨。
其後,赤血紅龍也化為墨煙,裊裊升天,遁入虛無。
畫境徹底傾塌,她陡然回到凡間,又是在那橡州的屋宅之中。
容離身影一晃,忙不迭勾住了華夙的一角衣料。
眼前燈籠的光丹紅一片,映著人面如桃,戲台上四個人茫然無措地站著。
趙二那身支起的行頭簌簌落地,盔頭砸得戲台咚一聲作響。
趙小四驚喊:「找著燈了麼,怎還是這麼暗?」
趙大匆忙道:「找不著,我連台階在哪兒都未找到!」
趙小四嗚咽:「定是他回來了,都怪你,都怪你!」
「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乾淨!」趙大也心煩意亂,當即怒斥。
容離輕輕喘著氣,朝四處張望,找尋起蘿瑕和鳳尾的蹤跡,見這兩鬼俱已不見,指不定已經逃了,這才弱聲弱氣地說:「若不你將他們眼前蒙著的鬼氣給去了。」
華夙一勾手,蒙在眾人眼前的鬼霧頓時消散。
趙大、趙小四和趙小五好似被驚醒回魂,紛紛朝台前看去,只見容離定定站著,鼓凳上坐著她的三個丫頭。
容離的手被撥開,她本還想又抓上去,卻見華夙把那身袍子又抖了出來,慢騰騰披在了身上。她抿起唇,伸出的五指往掌心一收,神色懨懨的,連華夙的黑袍也不攥了。
華夙將黑袍披回,裡邊那繡滿了符文的衣裳又被遮起。她微微垂著頭,髮絲凌亂地遮在頰邊,不發一言時,確實冷漠又疏遠,好似不屑於同旁人說話。
她回頭想看看容離有未傷著,剛側身,便見容離無精打采地望向別處,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容離攥著自己的狐裘,不發一言。
華夙鳳眸一轉,「累著了?」
容離點了一下頭,實則並不是那麼累。
華夙朝台上看去,眸光涼涼地掃過堆在地上的那一身行頭,淡聲道:「她們走後,勢必要回蒼冥城向慎渡通風報信。」
容離想問慎渡的事,又想問這鬼究竟還瞞了她什麼,可細細一想,不知她該以何立場來問,問了又能如何。
台上驚呼了一聲,趙大望著腳邊那身行頭道:「它、它怎麼會在這!」
趙小四也被嚇著了,「是他拿來的,方才一定是他來了!」
「剛才不還找不到這一身行頭麼,為什麼它忽然就出來了,總不會是長了腿自己找來的呀。」趙小五在邊上瑟瑟發抖,忙不迭朝身邊的三哥伸了手又道:「三哥,說句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