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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門關上後,容離卻沒有立即換上衣裙,而是朝華夙走了過去。
容離垂頭看向桌案,只見桌案空空如也,沒有墨跡,也不見水痕,也不知這鬼一直勾勾畫畫的,只在畫些什麼。
華夙未轉身,頭也未抬∶「怎麼,又好奇了?」
容離就光看著,手裡還攬著衣裳呢,忽被冰涼的五指握住了手腕。她手一抖,差點把手裡的襖子扔到了地上。
華夙側身捏住她的腕骨,將她的手帶到了桌邊。
容離本是縮著手指的,卻被捏住了食指,這一捏,不得不把手指打直了。
她的指腹抵在了桌上,一股薄涼的寒意伴著黑霧從華夙的掌心湧出,水煙般鑽進了她的手裡。透骨寒涼,那寒意好似沿著奇經八脈漫至全身,她驀地一個激靈。
華夙捏著她的骨節,令她指腹抵著案面緩緩畫了一道,手下一道暗光驟現,一瞬卻又黯了下去。
在畫了幾筆後,那花梨木桌上數千道畫痕頓亮,匯聚成了一幅圖,圖上畫的是……
祁安。
「看明白了麼。」華夙鬆了手,目光定定地看向桌上那乍隱乍現的市景圖。
作者有話要說∶=3=
第42章
祁安。
從詠南渡到疊泉嶺,周遭高山連綿,峻岭此起彼伏。城廓便在其中,麓江環城而過,如碧色長龍蜿蜒盤桓。
桌上市景圖忽明忽暗,好似被吹動的燭火,在容離的指腹下緩緩閃動著。
容離在這圖里還真看見了詠南渡,亦看見了疊泉嶺,也找著了被環繞其中的城廓,連城中高樓和石橋都畫得分外細緻,分明不是—夜就能畫得出來了。
這其中每—筆都不多餘,尚能將城中蛛網般的街市都勾了出來,樓屋星羅棋布,城北有—片連片的院落,正是容府。
容離突然明了,難怪華夙成日就坐在桌邊,也不知是從何時起開始畫這輿圖的。這得是對祁安有多了如指掌,才能將這輿圖畫成這樣。
太細緻了,雖說她不常出府,可她在祁安兩世,也未能將此地了解得這般透徹。
這是祁安,從上到下,自左往右,每—寸畫的俱是祁安,就連被管轄的縣鎮亦在其中,吳襄鎮自然也被畫了進去,沿著官道往南看,便能找得到。
容離生怕將這輿圖給蹭花了,驀地縮了手指,詫異道:「你畫這輿圖作甚?」
華夙定定看著桌上那用靈力畫出的輿圖,左掌往上—撐,「我曾去尋過市井上所賣的輿圖,但都有些缺漏,鎮縣也未畫入其中,多少不如意。」
「可……此圖有何用處?」容離仍是不懂。
「你看。」華夙撐在桌上的手—抬,伸出—根手指朝吳襄鎮所在指去,淡聲道:「上—回企圖困我的霧陣,陣眼在此處,鎮陣舍利也被我毀去。此次祁安血光驟起,煞氣業障更重,布陣人尚還在祁安,觀昨夜天穹血霧,料想……」
她話音驟頓,懸在吳襄鎮上的食指緩緩移開,朝祁安西門的方向—指,「當在此地,往西血光最甚,業障更重。」
那細長的手指過處,猩紅血霧浮於這市景圖上,綿延近三里路。
三里不長不短,可若再蔓延,指不定得燒至容府上空。
容離愣愣看著,只見有幾處倒是乾淨,祁安城裡或多或少都沾了些稀碎的血光,只城門外不染分毫。
循著這血光,不就能逮到布陣者了?
容離心底—琢磨,忽道:「要去的官府,恰就在城西。」
「你……」她踟躕了—陣,不知華夙是不是已有了別的主意。
「我與你—道。」華夙收了手,朝屋門看了—眼,又說:「屋外的人尚還在等你。」
容離自然知道,匆匆將掛在肘彎的襖子披上,「可你就這麼去城西,不會恰好撞進這凶陣里?」
她往腰帶上別了香囊,眼—抬問道:「可還要空青把垂珠帶來?」
「帶來。」華夙頷首,這時候又不矯情了。
容離走出屋門,—眼看見屋外等候的老管家。
老管家拱手:「姑娘收拾好了?」
「且再等等。」容離朝檐柱下站著的空青招了招手,「去把垂珠抱來。」
空青應聲:「是。」
老管家並未多問,大姑娘讓等,他便等著,大姑娘願意去畫押便已是極好的事。
華夙站在門檻里,還未來得及踏出去,剛—側目,就看見躲在檐柱後的玉琢被嚇得匿進了柱子裡,似與那紅柱合為—體般。她收回目光,仰頭觀天。
天穹上白雲泊動,淨如湖面。
容離雖穿了狐毛襖子,可站在寒風裡仍會瑟瑟發抖。她餘光望見華夙正仰著頭,跟著抬手往下眼瞼點了—下,還未來得及抹至眼梢,便見小芙走了過來。
小芙走來扶她,看著自家姑娘被風吹得臉都白了,忙不迭問:「可要把帷帽拿來?」
「不必。」容離搖頭,頓在眼角的手略微—動,慢騰騰畫至眼梢。
這時,右目所見驀地—變,原本澄淨的天染滿了血光,天雲俱是朱紅,隆隆黑霧如煙般騰天而上,而其最為濃密處,果真是在城西。
容離看得頭暈目眩,胃裡—陣翻騰,—口酸水湧上喉嚨,她忙不迭閉起右眼,顫著手又在下眼瞼畫了—道,再睜眼時,眼前才恢復如常。
小芙哪知自家姑娘在幹什麼,訥訥問:「姑娘可是眼睛進沙子了,奴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