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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個鬼魄,就這麼沒了。
容離嘴一張,這才微微吸了一口氣,抬手按住了暈沉沉的腦袋。
地上全是血,還有……零零星星的肉沫。
容離胃裡一陣翻滾,猛地轉過身,多看一眼便會忍不住想吐。
華夙呼出一縷鬼氣,朝地上那縮得不足拳頭大的木籠和血肉席捲而去,將其兜了個淨,只一眨眼,地上乾乾淨淨,連點痕跡也不剩。
站著不動的空青眨了眨眼,眼睜睜看著地上那一大灘的血跡憑空消失了,若非她現下還清醒著,定覺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容離還背著身,哪知身後是什麼景象。
一隻冰冷的手伸了過來,撥開她散在臉側的頭髮。
華夙把她的頭髮撩到了耳後,手一抬,輕落在她肩上,「乾淨了,還不敢看?」
容離這才慢騰騰轉身,朝那木籠原本所在的地方望去,果真瞧不見一點痕跡了。她這才喘了一口氣,虛弱無力開口:「它……就這麼沒了?」
「難不成我還要留它養眼?這等鬼物,吃了還髒喉傷胃。」華夙嫌厭地說了一句。
容離眨眨眼,只見華夙神色依舊平靜冷淡,好似做這些事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擰殺這麼一隻養嬰,壓根掀不起她眼底的波瀾。
想來,華夙合該如此目空一切,她走至如今地位,絕不可能是吃素的。
「傻了?」華夙捻了捻手指,明明方才也未碰到飛濺而出的那一地血,卻好似被髒了手。
容離搖頭,她還是頭一回看見華夙下殺手,先前頂多瞧見她髮絲凌亂,亦或是黑袍被撕出破洞,如此血淋淋的場面,她還是頭一回見。
「你未傻,可你那婢女怕是要傻了。」華夙輕嗤了一聲。
容離這才想起來,空青還在她身側站著,忙不迭轉頭看去,只見空青站著一動不動,好似神魂離體。
空青覺察自家姑娘投來目光,僵愣的眼轉了轉,如魚重回水下,猛喘了一大口氣,望著空空如也的泥地,顫聲道:「姑娘,方才那地上可是有血?」
「有。」容離允她跟來,本已不打算瞞她,索性點了頭。
空青訥訥道:「這血……現下是沒了麼。」
「不錯。」容離又輕著聲應和。
空青退了一步,兩腿發軟,「那血是從何處來的,姑娘你方才……在同誰說話?」
她問完只覺喉頭一緊,後頸在發涼。
華夙意味深長地看向容離,想知道這丫頭又要怎麼騙人。
容離抿了一下唇才道:「先前在容府時,我便時常撞鬼,你也該清楚。」
「可、可是被鬼纏住了?這鬼是賴著不走了麼。」空青話音一頓,啞聲道:「它現下還在麼。」
容離心知要循序漸進,若一來就下猛藥,指不定還真要把她的這三個丫頭給嚇瘋了,餘光睨了華夙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她不常來,方才替我驅走了一隻小鬼。」
「地上的血莫非是那小鬼的?」空青瞪著眼道,面色雖然蒼白,但算得上沉穩。
容離索性頷首,「是,她驅了那小鬼後,便也走了。」
空青鬆了一口氣,終於敢伸手捏住自家姑娘的袖口,緊張地四處看了一圈,匆忙道:「那咱們回吧,那鬼……看來是只好鬼。」
「好鬼」華夙本還氣定神閒地翹著嘴角,聽見這話,神色頓時變得有點古怪,她還是頭一回被稱作好鬼。
她沉默了一陣,看著那婢女挽著容離的胳膊,要把人往來路帶,才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你這婢女的膽子隨主,倒也不怕被妖鬼惦記。」
容離稱她不在,自然還要如先前那般裝作看不見她的樣子,一句話未應便轉身走了回去,還吩咐道:「方才之事,可莫要告訴小芙和白柳,那倆丫頭俱是經不得嚇的。」
空青點頭應聲,總覺得如芒在背,好似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可姑娘都說那隻鬼已經走了,想來是她多慮……
容離輕著聲:「如今容府里的婢女約莫都領了月錢走了,我現下帶著你們,可是付不出什麼月錢的,若你們有別處想去,儘管去,不必跟著我受苦。」
空青挽在她胳膊上的手一緊,「奴婢萬不會走。」
容離輕聲道:「你就不想回家裡看看,你似是祁安人,就這麼跟著我走了,日後想回去,許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你可得想清楚了。」
「家中爹娘雖年歲已高,但尚還有一小我一歲的弟弟在,先前的月錢全都送回去了,細算,也足夠吃穿用度。」空青垂著眼。
容離頷首,「你想清楚了便好,跟在我身側,多少會擔驚受怕,何時後悔了,再回去也不無不可,只是路途遠上了一些。」
「多謝姑娘。」空青沉著聲,「奴婢……不怕。」
華夙走在邊上,黑袍曳著地,卻是連一點泥塵也未沾上,後背的髮辮已長過腿根,夾在青絲中的縷縷銀髮越發分明,似乎是多長了些許。
她負手前行,與其他的孤魂野鬼不同,她那氣定神閒的模樣,活像是來漫步林間的,還不咸不淡地道:「也不知你是真好心,還是假好心。」
容離哪會應她,眼眨了一下,當作是聽見了。
回到馬車那處時,成堆的枯枝還在燒著,白柳不敢閉眼,時不時往火堆里扔木枝。
遠處腳步聲簌簌,她猛地抬頭,心本已跳至嗓子眼了,在看見是自家姑娘和空青時,一顆心好似被斷了引繩,冷不丁又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