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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一怔,「這些業障是擺脫不掉的麼?」
「何時還清,何時才能擺脫。」華夙道。
容離皺眉,想起先前在盤煬山上聽那道士所說,洞衡君孽債因果纏身,血光丹紅,好好一個散仙,怎會惹來這麼一身因果。
其中約莫是有什麼誤會,一修無情法的散仙,無心無情,不喜不怒,怎會生出害人害鬼的念頭,又從哪惹來的一身孽障。
她將唇一抿,「可你先前說,幽冥尊身上也有業障,但後來不知去了何處,難不成他還清了,這般好還麼。」
華夙面色一沉,「他許是走了什麼歪門邪道。」
容離試探般問:「若是重新投胎,可將孽障洗去麼。」
華夙並未多想,淡聲道:「尋常人前世的孽今生還,也有不肯等至來生再還的,會飲忘川過煉獄,好洗去罪惡,可謂苦不堪言,孽障若太重,怕是會灰飛煙滅。」
容離正想得出神,周遭的鬼氣已朝她旋近,轉瞬身好似輕比飛絮,雙腳又踏了個空,等鬼氣一散,眼前哪還是什麼覺瓦坡。
街上靜淒淒的,無甚來往的人。
門嘎吱一聲響,從屋裡走出來的小姑娘驚呼了一聲,忙不迭問:「這是怎麼了?」
那小姑娘是驚了一瞬,轉而朝屋裡叫喚,「爺爺,這兒有個血人!」
屋裡傳出一聲健朗的回應,「什麼雪人,雪早就化了,趕緊吃點兒藥,別是病了。」
小姑娘跺腳,又說:「是個滿身是血的人,還有個姑娘同他一起,爺爺你快來。」
容離仰頭,只見這屋門上插著個旗,旗上繡了一個「醫」字,她這一眨眼,竟被華夙送到了醫館前。
華夙站在屋檐下,把黑袍拉高,將掩在裡邊的袖子扯出來了點兒,細細查看衣袂上的咒文。
小姑娘叫嚷嚷了好一陣,裡邊終於走出來一位老人,那老人垂眼一看,忙不迭道:「快把他抬進來,哎喲怎傷成了這模樣,一會你去把東西拿來,別讓他死在咱們家門口了,省得旁人說咱們醫術不精。」
幾個穿著粗布衣的學徒從屋裡火燒火燎跑出,把容齊抬了進去。
容離跟著進了屋,見這一屋子的人好似已見怪不怪,連問都不問,直接將容齊的衣服撕開,查看起他的傷口。
那老人嘖嘖道:「把刀給我,這人可就只剩這麼一口氣了,傷口全爛了,你們誰給他擦擦臉,這滿臉血看得我手抖。」
方才的小姑娘端來熱水,擰了帕子給容齊擦臉,小聲問:「姑娘,你們是從篷州來的麼,這位公子是你……」
「家弟。」容離道。
小姑娘頷首,「這段時日咱們醫館收了不少傷患,全是從篷州過來的。」
正擦著臉,她輕輕哎呀了一聲,「這公子長得還挺俊,果真是一家人,看姑娘長得貌美,不想這公子也這般俊秀。」
她一頓,又道:「姑娘別怕,我爺爺醫術高明,還能起死回生,這公子過幾日定就生龍活虎了!」
華夙眉一抬,「起死回生,凡人當真敢想。」
容離不知這小姑娘是在誇大,還是他們當真有這本事,搖頭道:「他能睜眼便好。」
小姑娘壓根不怵,好似他們當真能把死人救活,語氣輕鬆道:「這位公子當真好看,我在今旻極少見到這麼好看的人,可惜我定了娃娃親,否則定要把冬元節里裝了臘梅的香囊送給他。」
「冬元節的香囊?」容離疑惑。
小姑娘有些訝異,「姑娘不是從篷州來的麼,怎會不知道冬元節,冬元節便是入冬後下雪的第一日,那日折下梅枝裝進香囊里,將其送給心儀的人,便是想同他白頭偕老之意。」
邊上正將銀針燒熱的男子嘆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不記得娃娃親這一事了。」
小姑娘笑了,「哎呀,怎會將你拋下,除了我怕是沒人要你了,笨手笨腳的,連個針都燙不好,不過咱們今旻的姑娘可不好惹,若讓我知道你背著我做了什麼讓我不高興的事,我回頭就把那日的香囊送給別人。」
男子委屈:「你為何不送我。」
姑娘睨他:「你那日把冬元節忘了,還想我好好待你?」
容離還是頭一回知道這冬元節,沒想到今旻的姑娘竟這般直率坦然,示愛的香囊說送就送,半點不含糊。
華夙冷不防開口:「入冬第一場雪已過去許久,那香囊里的梅枝也不知蔫成什麼樣了。」
容離想了想,覺得也是。
方才喋喋不休的老人沉默了下來,正認認真真替容齊清理傷口。
小姑娘道:「這段時日,今旻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滿了,就連寺廟中也擠滿人,也不知姑娘可有去處?」
容離頷首:「有。」
小姑娘又問:「遠不遠呀,看這公子傷得這麼重,怕是趕不了遠路。」
容離沉思了一陣,遠倒是不遠,只是不能帶上容齊。
那老人忽道:「若是沒個去處,也可在醫觀里暫住幾日,正好這位公子身上傷重,這幾日換藥得換得勤快些。」
華夙在邊上負手站著,並不關心這躺著的人是死是活,「這事兒你便莫要插手了,等他醒了,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若是聰明些,便自個兒上官府去,將事情說清道明。」
容離點頭,輕輕喘了一口氣,對那小姑娘道:「我去外邊透個氣,齊兒的傷……便勞煩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