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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一哂。
桌上的小黑貓趔趄著躍下桌,嗚嗚叫喚著,一溜煙躲至床下去了。
容離欲言又止,不知華夙這鬼怎這麼喜歡嚇貓,好端端一隻貓,都要被嚇昏過去了。
華夙撥了一下髮辮,淡聲道:「遲些我再去一趟周府。」
容離小聲問:「帶垂珠麼?」
華夙朝床下看了一眼,也不知那貓躲了多深,連影子都看不到了,「不帶。」
容離微微頷首,又問:「那……帶我麼?」
華夙睨了過去,「怎麼,今兒還沒被嚇夠?」
容離一時無言,她哪是想被嚇,只是不親自去看看那妖鬼被驅,心裡不大踏實。
華夙冷著一張臉,垂目不言,看著好似很是無情,過了一陣,她才道:「不是我不願,是不想帶你犯險,別的鬼怪若碰見你,定跟看見香餑餑一樣,恨不得吞你魂魄,將你奪舍。若你是什麼孤魂野鬼,我隨便揣便能把你揣走,可你不是,你這麼個活生生的凡人,我能將你往哪兒揣。」
容離只好道:「那便算了,總不能為了去看一眼,將我的魂給揪出來。」
華夙沉思了一陣,「帶著你也行,但要夜深一些,等周府上的人都睡了,我再帶你進去。」
容離眼一彎,伸手攢住她的袍子一角,眼裡跟兜了星光一樣,面上病氣沉沉,眼卻亮得很。
華夙別開眼,「都已答應你了,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容離小聲道:「碰一下你的袍子都不行麼。」
華夙默不作聲。
暮色退卻,天邊只餘下瑩瑩月華,夜闌人靜。
三個丫頭都回屋歇息了,院子裡只池中的魚在鬧騰。
容離卻未睡,雖被丫頭們伺候著躺下了,可眼卻一直未闔上,十指撘在被沿上。
華夙將蓋在她身上的錦被扯了扯,手指一勾,掛在屏風上的狐裘隨即被鬼氣託了過來。
「你的丫頭們都睡了,等你將衣裳穿好,咱們就走。」
容離坐起身,穿好衣裳和鞋襪,回頭問:「我該怎麼去,你又要吹一口鬼氣把我刮過去麼。」
明明是施術,經她這麼一說,倒像是什麼古怪行徑。
華夙淡聲道:「我要將你的生息和身影隱去,省得一會石像里的東西將你這活人當作人質來要挾我。」
容離小聲道:「竟還能用我來要挾你?」
她說得極輕,好似一汪水,淙琤明淨。
作者有話要說:=3=
第83章
華夙走近,朝著容離的面龐吐出了一口鬼氣,清淡如蘭,和這黑沉沉的鬼氣不大相稱。
那鬼氣好似在水中綻開的墨汁,倏然鋪張開來,將容離裹了個完全。
容離抬起手,只見絲絲縷縷的鬼氣跟黑綢一般在她身側繚繞,再一眨眼,身上略微一沉,鬼氣竟化作了一襲黑袍。
這黑袍長及足底,輕盈地曳在地上,把她的五指和鞋尖皆蓋得嚴嚴實實的。
容離愣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黑袍,又朝華夙身上那一身看去,竟似是一模一樣。她將袍子扯高,將大半張臉遮了起來,詫異道:「這樣就好了麼?」
華夙忽地笑了,眼中笑意極淡。
容離不明所以,訥訥道:「怎麼了,莫不是這黑袍還有穿反一說?」
華夙哂著,伸手展開了五指,掌心懸自她額前緩緩下落。
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容離不由得閉起了眼,覺察寒意散盡,才試探般睜了雙目。
華夙道:「倒是忘了把你的臉給遮起來,否則若是叫凡人撞見,定會看見你這一張臉在半空中浮著,平白坐實了化鬼的謠言。」
容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當真信了,「那可要不得。」
華夙但笑不語。
容離這才明白自己被戲弄了,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她的肩,那力道近乎於無,輕若鴻毛。
華夙往肩上一拂,「這就氣了?」
容離睨她,面色病懨懨的,流轉的眸光含著嗔,很是靈動。
華夙坦白,「只是再多施了些鬼氣予你,省得那石像里的東西圖謀不軌。」
容離杏眼圓瞪。
「好了。」華夙手一揮,合起的門兀自打開。
一人一鬼肆無忌憚地出了單府,連一個人也未驚擾,大門一啟一合,丁點聲響也未發出。
更夫恰好在府門外經過,敲了幾下梆子,揚聲喊了起來,身側好似有什麼東西一拂而過,不像風,柔柔軟軟的,恰似什麼綢緞料子。
他驀一回頭,街上除他以外空無一人,兩側屋舍外懸著的紅燈籠微微晃著。
也許是風。
更夫搓了搓方才似被綢緞拂著的手臂,又敲起梆子往前走。
容離不大明白,這鬼明明可以用上術法,為何偏偏要親自走這一趟。在走了一陣後,她忽然明白……
這夜太靜了,皇城就算再乾淨,也不至於乾淨成這般。
「知道我為何要帶你走這路了麼。」華夙那黑袍窸窸窣窣響著。
「約莫猜到了。」容離道。
華夙知曉她聰明,故而只是輕輕一哂,「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命數一盡便會化鬼,化鬼後卻不能一下就投胎,不但要等無常引路,還講究先來後到。」
她稍稍一頓,又道:「皇城上紫氣升騰,厲鬼會受其震懾,魂靈純淨者,只要不造作,便能安然等到無常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