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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微微頷首,如今是越來越能聽得清這些鬼話了。
站在屋外的空青急急叩門,問道:「姑娘,可是出什麼事了,怎一直在拍桌?」
容離眨了眨眼,朝華夙覆在桌案的手看去,拍桌的不是她,是這隻鬼,沒想到空青竟聽到了聲響。她訥訥道:「無事,不過是只小蟲,不必進來。」
空青這才噤聲,沒再接著問。
華夙手掌一翻,百無聊賴地捏起自己脂白的掌心,裝作方才拍桌的鬼不是她。
那從竹院裡搬出去的瓷罐被放在了廳堂里,老管家放好了瓷罐後,命上幾個下人好好看管此罐,隨後便火燒火燎的找老爺去了。
容長亭閉門不出,就連婢女也不許近身,除卻先前求見的小芙外,旁的人竟都只能在門外說話。
老管家步至門前,朝守門的兩個婢女投去疑惑的目光,那兩個婢女紛紛搖頭,俱是不明緣由。
「老爺,那做法的道士走了。」老管家壓低了聲音。
容長亭啞聲回答:「法事做完了?」
「做完了,那道士……」老管家話音一頓,斟酌著開口:「從竹院主屋的門下挖出了一樣東西,還需老爺親自看看。」
容長亭悶聲道:「什麼東西?」
老管家左右為難,又朝身側兩位婢女看去,那二人會意,立即退遠了。
容長亭有氣無力道:「何物這麼神神秘秘的,竹院裡能埋什麼東西?」
老管家貼在了門上,心跳如雷地說:「是一截骨頭。」
「何物?」容長亭問。
老管家心裡急,口乾舌燥的,用力吞咽了一下,又道:「那道士說,有鬼怪被困在竹院,故而去竹院也做了法事,還從主屋門前挖出了一個瓷罐,罐中有一枚紅符,還有一截……」
他稍作停頓,倒吸了一口氣,「一截似乎是人的腳趾骨頭。」
屋裡窸窸窣窣一陣響,門陡然打開。
容長亭面色沉沉地站在門檻里,「是……死人的骨頭?」
「不錯。」老管家壓著聲音,「那道士把紅符和趾骨相連的紅繩剪了,說如此一來,那鬼魂就不會被困,也不會再在府中作亂,這骨頭不會是……」
容長亭的身驀地一晃,差點倒了下去。
老管家忙不迭伸手去扶,怵怵道:「老爺,那瓷罐也不知埋了多久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二夫人的……若當真是,這必定是府中人所為啊。」
他一頓,思及先前的事,怵怵然,「那道士做法時,竹院主屋的門忽然敞開,那門一向關得牢牢的,我看是……當真鬧鬼了,興許當真是二夫人亡魂不散。」
「去……開棺驗屍!」容長亭扶著老管家的肩,啞聲道。
老管家頷首,「那我便命人前去。」
容長亭搖頭,「我親自去。」
老管家看他面色蒼白,像是大病了一場,連忙道:「老爺可是病了,要喚府醫來嗎。」
「府醫不是在三房那兒守著?」容長亭原就慘白著一張臉,不知想到什麼,面色變得更難看了,低聲說:「大姑娘……可還在蘭院?」
老管家如實道:「大姑娘方才和我們一道去了竹院,在觀完法事後便回蘭院歇息了。」
「她……」容長亭欲言又止,「可有說什麼,面色如何?」
老管家搖頭,「大姑娘同平日裡一樣。」
容長亭抬手扶額,擺擺手說:「去,先看看那瓷罐。」
瓷罐尚還在廳堂里擺著,這罈子上全是泥,沒人敢去擦拭。
幾個下人站在瓷罐邊上面面相覷,無人敢低聲細語,誰也不敢嚼主子們的舌根。
容長亭走到時,老管家壯著膽子去揭開了瓷罐的蓋子,那截趾骨和紅符仍在黑土上擱著,這符久不見光,紅得像是剛折的,那趾骨上卻是連半點腐肉也不剩,白森森的。
「蓋回去。」容長亭皺眉。
老管家匆忙蓋了回去,又手忙腳亂地拂去手上沾著的塵土。
「去備馬車。」容長亭又道。
老管家剛要頭,忽又被叫住。
容長亭面色鐵青,唇死死抿著,猛一側頭,沉聲說:「三房如何?」
「聽府醫說,施了針仍是腹痛難忍。」老管家揣摩著容長亭面色,「可要找府外的醫師來?」
容長亭冷冷地呵了一聲,「自作孽。」
老管家愣住了,手足無措地說:「可三夫人似乎快要撐不住了。」
「你可還記得,當年二房喪葬之事,是誰一手操辦的?」容長亭涼著聲問。
老管家渾身一怵。
容長亭:「是她。」
蘭院主屋裡的三夫人腹痛難忍,身上扎滿了銀針,這凜冬天的,她身下的褥子已被汗水打得半濕,面色唇色俱蒼白如縞,近乎連哼都哼不出聲了。
而另一側的偏房裡,容離卻執著畫祟在看,她將畫祟端詳了一陣,又朝牆角那剝皮鬼看去,想了想說:「時日還未到,能提早給它換一張皮麼。」
「它如今聽命於你,你給它什麼皮,它便換什麼皮。」華夙撐著下頜,無甚興致。
容離看著牆邊的剝皮鬼,一時不知畫個什麼皮好,再者憑空作畫,比在畫紙上要難許多,這墨汁深淺全憑一念,且眼前又並非如紙白,常常受外物所擾,連落筆都落不對。
華夙見她猶豫,淡聲問:「你想給她個什麼皮,男子還是女子,老者亦或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