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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靜站不動,風從窗縫裡鑽進來時,它的髮絲微微一揚,眸子慢騰騰轉了一下。
像極了,就像是在照鏡子,容離恍惚了一陣,險些把這傀認作鏡中自己。
她垂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畫祟,目光流連,過了一陣才把腰帶上繫著的香囊換給了這傀。
香囊里裝著的是垂珠,這會兒裡邊靜悄悄的,想必垂珠在裡邊吃飽喝足睡著了。
容離又思索了一陣,把上回從華夙那要來的同株鈴拿了出來,取上一隻系在了傀發里的朱絛上。
朱紅的絛子下綴著一枚小巧的銀鈴,烏黑的發里頓時多了一抹銀色。
她抬手撘上傀的肩,頭暈沉沉的,畫得太過費心,這會兒才猛覺疲乏。
傀微微歪頭看她,卻不說話。
容離緩了一口氣,對著傀道:「你就在這裡,等著她回來,我離開一陣,她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依她就是。」
傀點頭,好似聽懂了。
剝皮鬼從角落裡探出頭,小丫頭雙眼瞪大,頗為不解地問了一句:「主子去哪兒?」
這剝皮鬼當真越養越好,模樣水靈靈的,起先只能旁人問一句它答一句,現下跟那群丫頭一樣,還會問話了。
容離回頭看它,「我去見見紅龍魚,你與這傀留在此處。」
剝皮鬼微微瞪直了眼,有些不知所措,「主子去哪,我便在哪。」
「你若跟我,我就把上回她給你買的皮全收回來。」容離小聲威脅。
剝皮鬼這才道:「不能收。」
「不給收那你便在這老實待著。」容離又說。
剝皮鬼當真喜歡那幾張皮,當即點了頭,又縮進了角落裡,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容離給面前的傀撥了一下頰邊的頭髮,心下有些猶豫,她低頭,展開五指看向手中畫祟。
窗外風大雨大,雨水嘩啦一聲潑上窗,就跟海上行船被大浪砸了一般。
這雨聲陡然令她回神,她把傀往床上推,等這傀躺進了床褥,她又眼巴巴看了一陣手裡的畫祟,咬住牙關將其放在了枕下。
傀睜著雙目,什麼也不清楚。
容離把她的手往被子下掩,「這筆只能讓她拿走,其餘人誰要都不能給。」
傀輕輕點頭。
容離收回的手微微一顫,又翻了翻這傀的發,見那銀鈴結結實實地系在朱絛下,這才轉身推門往外走。
她確實和華夙說了她要畫傀,還想去見赤血紅龍,但華夙一定猜不到,傀是留在這陪她的,要見赤血紅龍的並非是這傀。
這應當不算騙,容離心想。
她哪裡敢騙,好不容易才哄好了,頂多再硬著頭皮瞞一次。
客棧的長廊上站了不少人,幾個公子哥納悶道:「這雨怎下得這麼大,開春以後下最大的就屬這場雨了,也不知幾時會停,若是耽擱了我回去,爹娘定會知曉我又來廝混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嗎,我爹娘知我來這,命我日沉前歸家。」
又有人附和:「我爹娘……」
他話音一頓,眼直勾勾盯著某一處,好像被迷暈了眼。
只見容離提著一柄傘走來,柔弱又溫吞,眼微微垂著,好似在想什麼事情,眉目間有未化開的憂悶。
那方才頓了聲的人道:「姑娘這是去哪兒,外邊雨大,若是要去買什麼東西,在下願意效勞。」
容離眼一抬,朝他睨了過去,輕聲道:「不買什麼,去見人。」
「這人大雨天的怎叫你去見他,當真沒眼力!」那公子哥還替她氣上了。
容離沒應聲,提著傘下了樓,這一路未碰見華夙回來,也不知那鬼上哪兒去了。
樓梯被踩得咯吱作響,她回頭便見那方才說話的公子竟跟了下來。
她不慌不忙地撐開了傘,走至雨下,那風大到險些要把她連傘帶人都給掀翻了。
耳邊是赤血紅龍的低吟,她已到雨下,仍未見這聲音消停。
這雨下得大,四處俱是白茫茫一片,遠處連人影都要看不清了。
遠處忽一道紅光亮起,一個人影緩緩凝聚,那身穿紅袍的赤血紅龍朝她走近。
赤血紅龍和丹璇長得一模一樣,想必這紅龍魚化形便是照著她的樣,市井中貓犬多肖像其主,養久了,連帶著身邊的小東西都染上了自己的脾性。赤血紅龍未化形時就該有靈性,自然想變什麼樣就變什麼樣。
方才跟下樓的那公子哥突然止步,未敢闖進雨里,揉著眼看了一陣惶恐回頭,「見了鬼了,怎麼紅光一現就多了個人影,這是大白日麼。」
外邊雖黑沉沉的,可時辰確實是在白日。
容離見赤血紅龍現身,心知洞溟潭魚仙肯定也在此處,她皺眉問:「你回來做什麼,不是讓你走麼。」
赤血紅龍神色木訥,只余半魂果真失了不少靈性,「魚仙要來。」
容離摸進了袖袋裡,沒摸到畫祟,手一頓,想起畫祟被她留在客棧里了,她乾脆把餘下半隻銀鈴捏了出來,「你可還記得我轉生前的業障是從哪來的,魚仙又為何會和我結仇?」
赤血紅龍呆滯著一張臉道:「幽冥尊,潭眼。」
業障是因幽冥尊,和魚仙結仇是因潭眼。
這赤血紅龍想來也記不大清了,別的隻字不提,可光靠這寥寥幾個字,容離也能猜出了個大概。
忽然間,風雨齊齊朝她旋至,赤血紅龍猛地擋至她身前,抬掌阻擋來勢洶洶的氣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