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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想不好,畢竟這剝皮鬼是會跟著她的,至少得穿著身好看的皮,才不至於嚇著自己。
「還想讓我握著你的手來畫?」華夙挑眉,即便是未作什麼兇惡的神情,這艷到詭譎的臉還是帶著幾分冷戾,尋常人哪敢將她唐突。
容離搖頭,握著畫祟又想了想,「既然要跟著我,必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得畫好看些才成。」
「此筆仍在蒼冥尊手中時,常被用來畫一些毫無神識的傀儡。」華夙道,她微微眯起狹長的眼,似是陷入回憶,嘴角微微揚著。
「我記得你先前說過,這筆是你從蒼冥尊手中奪來的。」容離看不懂她這笑。
華夙輕哂,略微不屑,「不錯,我費了好大勁才把這杆筆奪過來,他那一手馭儡術著實巧妙,在他手中,這畫出來的玩意,一個個跟真的一樣。」
「你也有這本事?」容離訝異。
「我不如他。」華夙面上卻不見一絲技不如人的自慚形穢,坦然又平靜,「他畫得太真,故而連手下傀儡被一一換去也未覺察,終是自己騙了自己。」
容離垂下眼,不作評論,餘光又朝那剝皮鬼看去,忽地開口:「我不畫傀,只想畫個女子的皮。」
華夙頷首,「畫。」
容離目如小鹿,眼慢吞吞一抬,眸光似水含嬌,小聲道:「你教教我?教我如何才能畫得真些。」
作者有話要說:=3=
第51章
華夙覺得自己應當是要拒絕的,不想卻被容離這模樣給迷了心。她貫來不會憐憫,從未有過什麼樂善好施的心思,連徒弟都不想多收,更別提教凡人畫畫了。
她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看容離一副眼巴巴的模樣,淡聲道:「我教你的還少麼。」
確實不少了,畫祟原就是她的法器,現下她卻連畫祟要如何用都教予旁人,就跟把自己的命也交出去了一樣。
容離捏著畫祟,掌心裡這杆筆甚是寒涼,雖說已經習以為常,可掌心仍是被凍得有點僵。她輕著聲,氣息弱得跟藕節牽絲一樣,問道:「那你是答應了,是不是?」
華夙冷淡地睨著她,乾脆道:「手拿來。」
容離便把握著畫祟的那隻手抬了起來,袖口微微下滑,手腕瘦得跟皮包骨頭一樣,還白生生的。
華夙覆上她的手背,勉為其難手把手地教她,淡聲道:「你且閉眼,心無外物,方可作畫。」
容離不懂,在世為人,必會受這紅塵俗世左右,怎可能心無外物。成了鬼後,也許可以無牽無掛,可她……尚且還活著,還有許多仇怨沒有報。
她愣了一下神,無甚氣力的手老老實實被華夙捏著。
踟躕了一陣,她還是聽從華夙的話閉起眼來,隨即察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眉心,眉心驀地一涼,又有一縷寒意灌進了她的眉心,湧進了她的靈台深處。
那寒意猶像天水,把她靈台灌得清明,將那些錯綜複雜的思緒絲絲縷縷地撥開捋順,洗滌著她腦仁里一個個盤桓不去的陰鷙念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思緒空空如也,好像連自己在哪兒都忘了,直至有一個聲音在她耳畔說:「睜眼。」
容離驀地睜眼,定定看向眼前,思緒如洗,眼前也猶如白紙一鋪,外物俱不能看進眼。她的手被牽引著,畫祟的筆頭上墨汁傾瀉而出,緩緩在半空中留下了一筆墨跡。
華夙鬆了手,不再牽著她作畫,只是定定看著,淡聲道:「你想畫什麼,便畫什麼,我看著你。」
畫祟在容離手中被揮動著,墨色染在半空,好似眼前的泥牆、桌椅和門扇也沾了墨般。
寥寥數筆,已勾勒出一個人形。
此前剛會用畫祟時,她初見剝皮鬼,又被這不知名的黑袍鬼怪嚇了個正著,故而給剝皮鬼畫皮時,手連抖帶顫的,只勉強能畫出個歪歪扭扭的形體。
如今畫的這輪廓,一看就是人。
敲門聲忽響,小芙在門外問:「姑娘,藥熬好了,可要端進屋?」
那一瞬,容離的神識好似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本澄澈明淨的心緒頓時又亂作了一團。她皺起眉頭,握筆的手驀地一顫。
華夙一直在看著她,見狀又朝她的眉心拍去一絲鬼氣。她面色驟沉,側頭看向雕花門扇,明明未張口,聲音卻徐徐而起,道:「放在門外,一會我自會端進屋。」
這話說得不冷不淡,聽在小芙耳里,卻成了容離的聲音。
小芙目露疑惑,不知自家姑娘在做什麼,她踟躕了一陣,還是把藥碗放在了門外,未再叩門打擾。
華夙神色微緩,淡聲道:「繼續畫你的。」
容離定了神,又落了數筆,心無旁騖地細化眼前人形,連髮絲都畫得根根分明,明明手一直懸空,該是覺得累的,她卻陷入了無我境地,哪還記得周身疲乏酸楚。
三庭五眼細細落筆,頸子要細,身子要板正,還不能虎背熊腰。
衣裳……
衣裳穿的要繡有牡丹花的,她就喜歡些雍容華貴的玩意,看著就心裡歡喜。
收手的那一瞬,容離才覺得疲乏鋪天蓋地而來,手臂如墜磐石,抬都抬不起,沉得厲害。
她長吁了一口氣,定定看向面前那畫像,只見畫上的人皮緩緩褪去墨色,變得濃墨重彩,但不甚靈動,仍有些僵硬,卻比之前的「紙紮」好上了許多。
「點睛。」華夙驀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