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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慌忙搖頭:「未曾。」
「我昨夜睡得昏昏沉沉,眼皮重得很,好不容易睜了眼,竟瞧見有個人影直挺挺地站在我床邊。」容離說得慢,就跟在講話本一般。
白柳哆嗦了一下,「是、是小芙?」
「哪能呢,小芙昨夜伏在我床邊睡的。」容離搖搖頭,朝銅鏡里看了一眼,又說:「我以為是你,或是空青。」
「姑娘莫不是……看錯了?」白柳顫著聲道。
容離也佯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可若不是你們,亦不是小芙,那還能是誰?」
白柳哪敢說話,連「鬼」字也不敢提了,唯恐犯了忌諱。
容離轉頭,將冰冷的手搭在了白柳的手臂上,略微仰著頭道:「今夜你進屋陪陪我,這麼一鬧騰,我也有些怕了,也不知是不是因半截入土的緣故,總能招來些髒東西。」
「那、那我便陪著姑娘。」白柳連腿也抖了起來。
「今晨的湯藥呢,怎未端來?」容離又道。
白柳忙不迭開口:「我這就去端!」
說完她轉身就走,出了門還跑了起來,像是在躲什麼。
這白柳一走,空青便叩了門,「姑娘?」
「不用進來,若是有事我會喚你。」容離在屋裡道。
空青在門外應聲,還真不進屋了。
屋裡,華夙側過身,垂目朝這凡女看去,「你將她們支開,是有話同我說?」
容離昨夜受這鬼物指引,學得了那杆竹筆的用法,已不是那麼怕了。她抬頭瞧見了華夙未被遮起了一雙眼,那狹長的眼好生綺艷,但也足夠冷漠。
「以為我已走?」華夙忽道。
容離頓覺窘迫,搖頭道:「竹筆之事未了,想來你不會走。」
華夙輕輕呵了一口氣。
「你在看什麼?」容離輕著聲問,眸光似小鹿一般。
「嗅見了一股令人心煩氣躁的氣味。」華夙淡聲道。
「什麼氣味?」容離皺起眉,只聞到了一股脂粉香。
「青衫鬼。」華夙道。
說起青衫,容離眼前飛掠過一張臉,她愕然記起那日將她嚇著的鬼物,原先吊在樹上的鬼魂可不就是被那青衣女鬼吞去的麼。
那青衣鬼手中還執著一幅畫卷,似是在尋誰。
容離那時未看清,只依稀知道畫中人穿著一襲黑衣,黑衣?她眼眸一轉,朝華夙看去。
華夙周身裹著黑綢布,叫人看不得她裡邊穿的什麼,可也是玄色的?
容離氣息忽急,越發好奇華夙究竟是什麼來歷。
「你見過那青衫鬼了。」華夙忽地開口。
容離頷首,眸光略微一動:「許是見過的,她持了一幅畫卷,問吊在樹上的鬼物有未見過畫上之鬼,吊死鬼答不出,她便……將其吞了。」
「畫上是我。」華夙說得甚是平靜,「你若同我為伍,勢必要與他們為敵,怕了麼。」
容離怔了一瞬,看向掩在銅鏡里的床榻,她那杆竹筆還擱在枕下呢。
「莫怕。」華夙忽地彎下腰,遮在臉上的綢布略微往下一滑,殷紅的唇隨即露了出來。她那下頜近乎要抵到容離肩上時驀地一頓,冰冷的手從袖口裡伸了出來,「你有的東西,是他們求而不得的。」
容離捏著香粉盒的手被輕拍了兩下,華夙收手時候,指腹在其手背上一抹而過。
華夙直起身,將蒙在面上的綢布往上提了提,「我不單能教你如何馭使剝皮鬼,還能教你如何應付別的鬼物。」
容離看了她好一陣,好似在琢磨此話可不可信,她眼眸一彎,氣息弱弱地道:「御鬼能作惡麼。」
「何種惡?」華夙一雙眼微微眯起,審視般道:「飼鬼本就是背天而行,你已養了這剝皮鬼,還想如何作惡?」
「取他人性命。」容離雙目一彎,眼中哪有半分殺意,眸光盈盈潤潤。
華夙平靜無波的眼裡露出了點兒不易察覺的詫異,很快又收斂了回去,「自然可以。」
「我不過是說笑,我若將旁人害死,日後一起做了鬼,陰間碰面得有多窘迫。」容離慢著聲說。
她又往臉上抹了點兒香粉,「竹筆是一個和尚給我的,那和尚又是什麼來頭?」
「和尚?」華夙嗤了一聲,不像在笑,但顯然分外不屑,「不過是只裹了和尚皮的鬼。」
容離一愣,她早覺得那和尚不大對勁,可沒想到亦不是凡人。
「他盜走了我法器,因此也遭了殺身之禍,故而才想將此筆棄下。」華夙眸光平靜,明明眉目銳利稠艷,姿態卻收斂克制,高深莫測,像極峭壁上暗自生長的花,叫人瞧不清她的真面目。
「姑娘,藥溫好了。」白柳端著藥走進來,許是走得急,碗沿沾了不少藥汁。
容離轉頭道:「拿來吧。」
白柳不大敢抬頭,將藥碗端去時,悶聲道:「姑娘小心燙。」
容離接了過去,擺手說:「你出去守著,這屋子怕是不乾淨,莫在這久待。」
白柳暗暗輕吁了一口氣,躬了身匆匆往外走。
門嘎吱一聲合上,屋外靜悄悄,只有狂風在呼噪。
容離朝那剝皮鬼看了一眼,試圖印證一番,將手裡的碗遞了出去,壓低了聲音道:「替我將這藥倒進花盆裡。」
那一動不動的剝皮鬼果真邁開了步子,慢騰騰地走了過來,接走了這溫熱的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