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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肖明宸笑著道了聲「好」,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府門,進了門才覺得不大對勁,這偌大的府邸,竟連個別的下人也見不著。
他身側跟著兩個僕從,兩人面面相覷,俱是想不明白。
肖明宸抬手一拍額,管不得這麼多,穿過長廊到了前廳,左右看了一眼才瞧見那亭子,一眼便看見坐在亭中的容家大姑娘。
容離坐在亭中,身側站著只稠艷冷漠的鬼。
華夙睨去一眼,眉一抬,「你想如何捉弄他?」
容離仰頭看她,許是才醒來不久,面上還留著惺忪睡意,一雙眼似是霧蒙蒙的,整個人看似無甚精神。她把畫祟從袖口裡拿了出來,輕聲道:「捉弄尚且不夠,我與他有仇,你……教教我?」
華夙垂下眼,每回看見這狐狸一副服軟討好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莫不是在誆她?
她嘴還硬著,卻偏偏心像是被焐化了,冷著臉勉為其難開口:「麻煩。」
那肖家公子正朝此處走來,握著摺扇一下一下往另一隻手的虎口上敲,此情此景好似與前世一模一樣。
華夙淡聲道:「畫傀,不必畫得太細緻。這畫祟本就是浴鬼氣而生,畫出的東西說是傀,卻因沾染了鬼氣,也能算得上是鬼。」
容離抬起執筆的手,纖細的腕子遞到了華夙面前,眼睫翕動著,一副要讓這鬼手把手教她的模樣。
華夙隱約覺得這丫頭抬起的不是手,而是在拿個金鉤釣她。
容離又把手抬高了些,「教教。」
華夙索性握了她的手腕,牽著她揮起了畫祟。
筆墨揮灑,在半空中凝成一個個瘦條條的鬼影,眾傀未畫臉,面目空白一片,更顯詭譎。
四處再無他人,肖明宸踏進這八角亭,朝身後兩個僕從使了個眼色,隨後在容離身後張開雙臂,想要摟上去。
華夙皺起了眉,神色不善。
兩個時辰後,一輛馬車碌碌聲駛出祁安,駕車的竟是兩個丫頭。
祁安城裡,眾人竊竊私語,「容府里的下人似乎全跑啦。」
「跑了?為何。」
「好像又鬧鬼了,今兒府門大敞著,里外無人,有個手腳不乾淨的想進去偷東西,哪料到看見亭子裡竟躺著一具屍,你猜是誰。」
「誰?」
「是肖家的公子。」
「嚯,肖家公子怎會在容府?」
「誰知道呢,府里出來的丫頭說,那容家的三夫人和府中下人有私情,還竊走了府上白銀,似乎還與一和尚有那等……腌臢關係,昨夜裡小產死了。容家老爺和四夫人也沒了氣,這一夜間,容府上下死的死,瘋的瘋,所以下人都跑啦。」
「那容家大姑娘呢?」
「這容家大姑娘似乎不見了。」
聞者渾身一怵,「別是化鬼跑了吧?」
被提及的容家大姑娘正坐在馬車裡,抬手掀起了帘子一角,抬著眼靜靜看著澄藍的天。
小芙靠在邊上睡著了,手腳縮成一團,睡得不□□穩,時不時輕哼一聲。
容離望著天,原本以為自己夙願一了,便能安心赴死了,可在出了府門後,錯亂紛雜的思緒好像被一鏟子鏟空了,周身輕得不得了,似乎先前的活都不算活,現下才是真的活過來了。
她想活了。
容離放下帘子,回頭看向朝身側那眉間點著硃砂的黑袍鬼物,壓著聲說:「你先前不是說能給我續命麼,能續多長?」
華夙睨著她道:「你跟我多久,我便能給你續多長。」
作者有話要說:=3=
第57章
這一路顛簸,起先這三個丫頭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去哪,就光顧著出祁安。
如今容家變成這樣,出了祁安,還未必能找到個落腳的地方,所幸走前到帳房拿了些銅錢和碎銀,雖尚不足買下個一畝三尺地,但住個客棧什麼的,也已足夠。
容離也不說要去哪兒,只道:「就沿著著官道走。」
她在容府兩世,當真連祁安地帶也未出過,離開祁安便不知要去哪了。思及皇城單家,她尚在踟躕,在丹璇嫁去祁安後,這娘家人似乎便不曾露面,這麼多年來,連一封傳書也不見。她若是去了單家,也不知能不能受待見。
路上,三個婢女輪著駕車,在空青乏了後,便換小芙在外邊和白柳一起坐。
隔著那垂簾,小芙問:「姑娘,若不去篷州找四少爺?」
容離垂著眼帘,搖頭:「若是見到他,我要如何說?難不成說他娘親已是不知死活?」她聲音輕,明明說得刻薄,卻不叫人生厭。
四公子的生母乃是姒昭,前邊姒昭也曾誕下一子,但年紀尚小便夭折了。
蒙氏未曾懷上過,就懷了這麼一次,還是自個兒折騰出來的鬼胎,而二夫人朱氏也曾誕下兩子,無外乎都夭折了,後來再懷上,便因小產喪命。
容長亭那克妻克子的傳聞便是這麼來的,沒想到,現下連整個府邸都克了去。
垂簾外,小芙悶聲不語,想到這段時日府里發生的事,還跟做了噩夢一樣。
容家成了這副模樣,遠在篷州的容齊早晚會得知此事,只是姒昭究竟是如何瘋,又是如何死的,他許就無從得知了。
空青和白柳俱未說話,一個正牽著韁繩,一個在車輿里端端正正坐著。
華夙勾了一下手指,車輿側面的垂簾登時被風掀起,一隻鳥撲扇著翅膀從外面飛了進來,停在了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