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容長亭雙目通紅,懇切問道:「不知這命數要如何化解?」
「無解。」和尚語調平平。
容長亭愣住了,「無解,以大師的本事,又怎會無解。」
「我倒是能贈予姑娘一桿筆,若姑娘能巧妙用之,定能化險為夷。」和尚說完還真的從袖袋裡取出了一桿筆,那筆平平無奇,看不出筆頭用的是什麼毛料。
筆桿漆黑如墨,其上連半點花紋也未刻有,打磨得倒是光滑透亮,明明是竹做的,卻偏偏如玉石一般。
容長亭朝這筆盯了好一陣,看了半晌也看不出這筆有何稀奇的,「大師這……」
「我不過是來討一碗水喝,已是仁盡義至。」和尚似乎並非仁善之人,將筆一拋,這輕飄飄的竹筆竟跟有風相助般,恰巧落在了屋中的圓桌上。
容離站起身,卻無力彎腰穿鞋,只得赤著素白的雙足站在地上,扶著床柱微微傾身,眸光微黯,「多謝大師賜筆。」
遠處腳步聲匆匆,只見府醫拎著藥箱急急忙忙趕來,身邊跟著那侍女空青。
府醫見那屋門大開著,忍不住道:「大姑娘見不得風,怎將門敞這麼寬!」他氣喘吁吁走近,被和尚那瘦高的個子擋住了視線,他側頭往裡一瞧,詫異道:「大姑娘醒了?」
去請府醫的空青也看愣了神,訥訥道:「姑娘方才還未醒。」
和尚雙掌合十,朝容長亭躬身道:「不必遠送,貧僧有事先行。」
容長亭一顆心掛在大女兒身上,點頭應了聲,再一回頭,哪還有什麼和尚,「那位大師呢?」
空青和白柳連忙回頭,也俱是一怔,就連站在後邊的府醫也摸不著頭腦。
「這和尚怎走得這麼快?」府醫甚覺駭怪。
「去,給離兒把把脈。」容長亭對府醫道。
府醫姓肖,名顧遠,這肖顧遠忙不迭走進屋裡,伸出手道:「大姑娘,冒犯了。」
容離坐在床沿,將細瘦的腕骨從袖口裡伸出,朝肖顧遠遞去。
肖顧遠搭著她的腕口,皺著眉沉思了片刻,又讓容離將舌探出,才診查了片刻後,才拱手道:「姑娘已無大礙,只是這身子還得補一補。」
容長亭站在屋外,聞言鬆了一口氣,「府中可還缺什麼藥材?」
容離抬起眼,雖仍是滿臉的病容,可卻氣定神閒地斜了這府醫一眼。經了方才那一遭,她雖心有餘悸,可木桌上那一桿筆就跟定心劑一樣,將她的慌亂給塗抹得一乾二淨。
她左右見不到別的鬼物,這才慢騰騰地開口:「離兒命將不久,何必糟蹋了府中藥材。」
「離兒!」容長亭想訓斥她一句,左右卻不知如何開口,故而長嘆了一聲,又道:「那位師父留下的物什定有大用,這等話不可再說。」
容離微微頷首,輕咳了兩聲道:「那……若是缺了什麼,府醫儘管同三娘說,如今就連府中管帳的都得告稟三娘,三娘將府中事務料理得里連丁點缺漏都尋不著。」
雖說如今蒙芫不在,可她派來的兩個丫頭卻還在屋外站著,白柳登時變了臉色,空青微微皺起了眉。
容長亭怒哼了一聲,「她若是這麼有本事,就不該將那笨手笨腳的婢女派到你身側!」
「那婢女並非有意。」容離稍一頓,輕聲道:「不知玉琢如今在何處,我跌入水中,她定愧疚不已,是我被熱湯嚇著,倚到了扶欄上,也不知那扶欄好端端的怎就斷了,否則也不至於跌入水中。」
「我叫人看了,扶欄有幾處本就已有裂痕,你說她將府中事務料理得一絲不苟,我看,她是敷衍了事!」容長亭緊皺著眉頭。「那婢女在柴房裡關著,離兒想如何罰她?」
「我……」容離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她並非存心,若不,便不罰了?」
「你怎知她並非存心?」容長亭仍舊未邁進屋門,也不知在執著些什麼。
「我未想好。」容離垂著眼,眼睫顫了顫,雙臂費力地支著身,瘦削的雙肩略微聳著。
「那便先關她個幾日,也好讓她好好思過。」容長亭道。
容離微微頷首,身子輕顫了一下,屋外的風一卷,便將她臉側的發給撩了起來,眼下那顆痣就跟淚滴一般。「我有些乏了。」
肖顧遠退了出去,低聲道:「還是替姑娘將門關起來為好,姑娘吹不得涼風。」
容長亭左右看了看:「那丫頭呢,怎能將姑娘獨自留在屋中!」
遠處,小芙著急跑來,她方才繞到了老爺書房外,在外邊聽了半晌聽不到聲響,後來才知老爺早帶著這和尚往蘭院去了。
容長亭看著這三個丫頭道:「屋中必須長明,燭火不能熄,就算是白日裡,姑娘身側也不可無人。」
在叮囑了一番後,容長亭一拍腦袋,「我當真糊塗,忘了問那位師父,是不是該行個法事。」
小芙低著頭,直往屋裡瞧,將大敞的門給擋了小半,省得風一直往屋裡刮。她也不知自家姑娘遇了什麼事,怎麼老爺還提起了法事。她苦惱著呢,還沒來得及收買那和尚,便已瞧不見和尚蹤影。
「爹,法事不必了,那位師父不是給離兒留了一桿筆麼,有了這筆,定不會再有鬼物纏身。」容離朝小芙招了招手,「將筆拿來讓我看看。」
小芙連忙走進屋,將桌上那杆筆小心捧起,給自家姑娘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