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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沒吭聲,搓得衣裳唰唰作響。
容離正想走的時候,後頸一陣陰冷,忙不迭轉頭,只見華夙冷著臉回來了,其後還跟著小剝皮。
華夙面色不善,「你怎跑這來了。」
左右這蹲在河邊的盲女看不見人,容離道:「等了許久未見你回來,我便自個兒上了山,見到了這位夫人。」
華夙皺著眉頭,冷淡的眸光從容離發梢掃過,落至她足邊,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陣,才道:「險些以為你被風颳走了。」
容離搖頭,「哪有那麼容易能被颳走。」
華夙涼聲道:「方才嗅到了鬼氣,追上前卻撲了個空,有東西故意將我引開,我著急回來,生怕這一眨眼你便被拐走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容離笑了一下,並未多言,省得那女子聽出什麼來。
女子抬頭,無神的眸子轉了一下,卻辨不清位置,「姑娘在和誰說話?」
「一位同僚,她腳步輕,說話聲也小,嚇著姑娘了?」容離道。
女子搖頭,顫著手擰乾了衣裳,摸索著放進了木盆里,接著又搓洗起另一件,無一例外,都是她丈夫換下來的。
「天不早了,我洗了衣裳還得回去給夫君做飯。」聽著就是趕客的意思。
這女子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鬼氣,亦沒有福報和業障,好似這數十年活了個空。
容離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這前十餘載就算在容府里什麼也沒做,也不如這女子乾淨。
華夙靜靜將那女子看了一陣,隨後側耳去聽風聲,緊皺的眉頭一直不松。
「夫人可得慢些,山路不好走,莫要被絆到腳了。」容離道。
女子頷首,「多謝,這路走熟了,便不會被絆著,無需擔憂。」
「走。」華夙道。
容離作勢要下山,實則被華夙拉著從山的另一面上去了。
饒是容離一雙眼完好,走得也不如那女子容易,時不時便要被地上的枯枝絆一下,走得磕磕碰碰的,幸而有華夙在邊上,否則她還指不定摔到哪兒去。
容離放慢了步子,走得小心翼翼的。
華夙一嘁,「同僚?」
容離眨眨眼。
華夙一臉的不高興,「你會和同僚那麼親昵?」
「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怎麼還生氣了。」容離扯著她袖口。
華夙回頭瞪她,「我以為你後悔了,急急忙忙想擺脫與我的關係。」
「就算你想擺脫,那我也不認。」容離垂著眼,小聲道:「明明是我先湊上前的,你還傻了好一陣,活像是被強搶的民女。」
「從哪兒學來的亂七八糟的詞?」華夙把她的手扒開,轉而又朝其腕子圈去。
「以前在祁安時,我府門出得少,但又想知道外邊的事,便看了許多書,好一些是小芙帶回來的話本,話本里寫的我都信以為真,就跟未見過世面一般。」容離越說越輕。
華夙輕哂,「所以碰見鬼時也未見你被嚇跑,合著是話本看多了,司空見慣了?」
容離但笑不語,實則是因死過一回又重歸塵世,故而沒那麼怕了,只是……她現下尚還未弄清楚,她投生成人也就罷了,為何還能死而復生。
小剝皮緊緊跟在後邊,懷裡還抱著從鬼市里買來的皮,好似喜歡得緊,不肯鬆手。
半山腰上,遠遠能瞧見河對岸的村莊,明明炎日還未西落,這各家各戶卻緊閉起門窗,街上原還有幾位老婦在閒坐,現下是一個人影也不見了。
容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各回各家也就算了,怎門窗都關了起來,是怕夜裡有什麼東西擅闖麼。
這四處也沒個客棧什麼的,夜裡還不知去哪兒睡。
華夙倒是不慌不忙,「敲竹鬼死後,慎渡料定我會來找澆靈墨。」
「方才引走你的,是蒼冥城來的鬼?」容離早有預料。
華夙頷首,「我刻意藏匿了行蹤,他們應當不是跟著我來的,蒼冥尊造畫祟時,曾在城中留下了些墨芯,他們許也是倚賴那墨芯才找到了這地方。」
「既然蒼冥城有墨芯,為何他們遲遲才來找澆靈墨,慎渡不是早想再做一支畫祟了麼。」容離不解。
華夙冷冷地翹起嘴角,神色很是輕蔑,「怕是他們也找不到澆靈墨。」
「在我殺了敲竹鬼後,他們心急了,知曉我會來,便也緊趕慢趕來到這地方,想在我得手後趁機擄走。」
容離抿了一下乾燥蒼白的唇,「可澆靈墨在哪裡,它不是妖麼,鬼有鬼氣,那妖有妖氣麼?」
華夙牽著她的手,省得她一個不小心就摔了,「有,但鬼氣可以藏,妖氣自然也可以。」
容離一愣,這不就只能靠摸瞎了麼。
行至山頂,又看見那孤零零的茅草屋,膀大腰圓的男人正坐在屋外磨刀,刀口鋥亮。
他未料到遠處站著人,好似閒不下嘴,自言自語:「陳林家那媳婦若是再來,我非得把她宰了不可,豬肉還是新鮮的好吃,那豬也不知是不是病死的。」
這男人果真不善打獵,若技藝了得,何須收旁人送來的豬。
容離眼一抬,果真看見男子身側的木盆里裝了滿滿的豬肉,一塊塊砍得方方正正的,紅白相間,僅僅看一眼,她便好似嗅到了那又腥又臭的氣味。
男子又道:「陳林家媳婦定是故意的,前段時日她花了大價錢請我去獵兩頭狼,當時我就覺得奇怪,陳林有手有腳,為何還要請我獵狼,原來她早知林中那兩頭狼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