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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鬼起初連這貓軀殼都不屑於進,現下用貓鼻子聞氣味卻是聞得格外自然。
容離一想到垂珠軀殼裡的是那鬼,便有些想笑,偏偏要故作冷靜,省得被華夙看出來。
華夙在這食盒蓋子邊沿聞了一下,淡聲道:「打開看看。」
容離一時鼓不起勁將其打開,早些時候曾聽過市井裡傳出來的一些奇聞軼事,說是荒郊野嶺常無端端出現一些酒樓,樓里掌柜庖師和小二全是鬼,盛上的菜血淋淋的,乃是從先前的客人身上剁下來的。
她定定看了好一陣,狐疑道:「你莫不是在坑我?」
華夙輕哼,「我若要坑你,何須等到現下?」
容離想想覺得有些道理,這才慢騰騰抬起手,撘在了被熏得溫熱的食盒蓋子上。
蓋子一掀,炒菜的香味登時飄了出來,連丁點腥臭也沒有。
容離往食盒裡一看,還真看見了一碟炒得還算精緻的小菜,這才小心翼翼將其端了出來。
菜剛端出來,伏在桌上一動不動的空青忽地顫了一下手指,似是要醒。
就連躺在床上的兩個丫頭也翻了個身,方才那麼大的動靜都沒能把她們驚醒,菜碟剛從食盒裡拿出,倒是把她們給餓醒了。
空青睜開眼,抬手捂著頭,頭疼道:「庖屋竟已把菜炒好了?」
醒得倒是離奇,偏巧在飯菜端出食盒的時候。
「讓她們吃。」華夙蹲在桌上,碧眼瑩瑩地看著那一盅粥和三碟小菜。
容離微微瞪大了眼,心道這當真是能吃的麼?
「得吃。」華夙不咸不淡道:「得如了那掌柜的意,但你不用吃這些。」
容離把木箸拿了出來,心神不寧地看了一眼尚還不太清醒的空青,乾脆道:「你們都吃一點,我已經吃過了,這是方才又讓小二重新拿來的。」
空青一愣,「姑娘都已吃過了?我怎睡了這麼久。」
現下連個敲梆子的都沒有,自然也不知曉是何時辰,光看天色哪看得出什麼。
容離垂著眼,低低「嗯」了一聲,「許是路上太累了,你們睡了有好一陣了。」
床上,小芙和白柳也都醒了過來,這倆剛睜眼便打了個照面,俱是紛紛後仰,恨不得把對方踹下床,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小芙翻身下床,吸了吸鼻子道:「這炒菜還挺香的,菜盤子看著也乾淨。」
容離把碗從食盒裡拿了出來,她只拿了三個,餘下兩個碗還擱在食盒裡。把碗分給了這三個丫頭,她小聲催道:「快吃吧,這一路光吃乾糧,哪能熬得住。」
白柳走了過去,不像小芙和空青都和姑娘同桌吃過飯,她就光站在桌邊,沒好意思坐下。
「坐。」容離道。
白柳這才拘謹坐下,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吃了一口便道:「好鮮!這粥里是放了什麼。」
「是蟹。」容離捏著那木勺往粥里攪了兩下,翻出了紅通通的蟹殼來。
殼是紅的,肉是白的。
她心覺疑惑,蟹這一物,祁安吃得少,好不容易能吃上一回,還是快馬加鞭從別處來的,送到時已是不大新鮮了。倒是……都城吃得要多一些,聽聞都城達官貴族就喜吃蝦蟹,各種吃法俱會試上一試。
空青吃了幾口,皺眉道:「小二不是說客棧里連新鮮菜都不剩多少了,怎還會留著蟹,這蟹還得是從別處來的,山高路遠,蟹可不便宜。」
她一頓,又詫異開口:「這時節,也不是吃蟹的,以往府里都是秋風起時才吃得上蟹。」
她話音方落,瓦盅里的粥好似變了點兒顏色,方才粥里的香菜明明還是翠綠的,現下看著,已有些老了,變得暗沉沉的。
容離驀地抬眸,看慢聲細語:「開在這地方的客棧,想來本就不差錢,圖個樂子罷了,況且蟹也不是不能養,許是養了好一段時日的,現下才煮了。」
華夙冷冷淡淡地嗤了一聲,「在這心結里太過聰明可不行,你這婢女若是把結主驚醒,其餘人怕是要給她墊背。」
空青想了想,頷首道:「姑娘說得是。」
小芙吃了一碗,舔著嘴唇道:「我頭一回吃蟹粥,先前在府里只能聞上一聞,現下竟能親口吃上,實在是太鮮了。」
許是因空青沒再接著說了,瓦盅里的粥又悄無聲息地變了回去。
容離鬆了一口氣,看著這三個丫頭飽飽地吃了一頓,連一根菜葉子也沒剩下,最後碟子裡只剩下一些菜汁。
三個丫頭相繼放下了筷子,這筷子剛放下來,門又被叩響了。
容離被怔了一瞬,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哪知那小二神出鬼沒的,就跟把她們的一舉一動俱看在了眼裡一般,這木箸才剛放下,人便來了。
「誰呀?」小芙扭頭去看。
「是小二。」容離站起身,悄悄把畫祟掏了出來,半掩在袖子下。
小芙不解:「這小二可真機靈,怎知道我們吃好了。」
容離回頭看她,生怕這丫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笑道:「你伺候過幾個主子,人又伺候過幾位客人?」
小芙垂下頭,努了努嘴,「可他方才竟連桌子都不知道要擦,杯子也未洗。」
華夙躍下桌,跟著容離的腳步踱了過去,輕手輕腳的,連丁點聲響也沒鬧出來,看著像比紙紮的貓還要輕。
容離打開門,果真看見了那店小二,「吃好了,可以把碗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