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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吃了。」華夙冷聲道,她眼眸一轉,望向那些被埋在泥里的屍體,壓低了聲音道:「可還記得你先前在蘭院所見?」
被這一點撥,容離驟然想起,那被吃了的吊死鬼,還有那本欲扼她喉嚨卻化煙消散的鬼物。她喉嚨頓時干啞,「是被別的鬼吞了?」
「不錯。」華夙抬起手,手指微微一勾,似在招什麼東西。
容離的掌心冷汗直冒,「你在招什麼?」
華夙勾著手,眸光沉默,「我將那個生魂招回來,你想個法子,把她帶回容府。」
帶個魂回府?容離一時沒想通。
華夙漫不經心地勾著手,纖細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勾著,「過來。」像在招什麼阿貓阿狗。
容離手裡那亮著鬼火的提燈冷不丁照出了個影子,她提燈的手一緊,隨即看清,那壓根不是什麼影子,而是華夙招來的生魂。
那單薄的生魂像皮影戲裡的獸皮小人般被勾來,身上衣著果真和地上躺著的軀殼一模一樣,眸光渙散,兩條手臂無力地垂著,像是被吊著走。
「就是她。」容離輕聲道。
華夙頷首,吹出了一股氣,那氣勁朝這生魂飄了去,如箭般打進了她的眉心。
女子生魂眸光驟凝,眼神終於清明了起來,她懵了一瞬,在瞧見面前的人時,頓時像被嚇著了一般,張開口欲要喊叫。
可她壓根發不出丁點聲音,喉嚨如被扼住,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脖頸,乾嘔了好幾下,吐不出東西,也發不出聲。
「我封了你的喉。」華夙淡聲道。
女子怵怵抬眼,神情惶惶,轉身欲跑。
「別急著跑,看地上。」華夙又道。
這生魂連忙低頭,隨後如遭五雷轟頂,猛地跌在了地上,跌坐在自己的軀殼邊上。
容離猜得到這女子在想什麼,想起她前世慘死時,魂離軀殼,也是這樣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身子,不同的是,女子這身子仍是活的,而她那時余在現世的,只有一具屍身。
她提著燈靜靜看著這跌在地上的生魂,原先那丁點戰慄不知不覺煙消雲散。
「莫慌,你陽壽未盡,尚能還魂。」華夙不咸不淡道。
女子仰頭,嘴動了一下,發不出聲音,似在問要如何還魂。
「你可記得是誰引你來此?」華夙問。
女子面上又浮起惶恐之色,頭點了一下又連連要搖動。
「不記得?」華夙皺眉。
女子的生魂著急爬起,跑到了幾步之外,腳邊是被半埋進土裡的屍,她蹲下身想將被埋在其中的人歪出來,可惜手卻從中穿了過去。
容離慢步走了出去,「你認識他們?」
女子點頭,頹唐地坐下,又四處張望,找尋起與她一樣的魂,可惜壓根瞧不見。
華夙睨了她一眼,「我將噤聲術去了,你不得喊叫。」
女子雞啄米般連連頷首。
容離看向華夙掐訣的手,也未看清華夙是如何掐的,只見那雙手翻了個花,隨後坐在地上的生魂便咳出了聲。
生魂驀地捂嘴,不敢發出聲響。
華夙垂眼看她,眼中不見憐憫,當真薄涼疏遠,「你們為何會在化烏山上,是誰要奪你們性命?」
女子緩緩放在捂在嘴上的手,詫異問道:「什麼化烏山?」
華夙皺緊了眉頭。
「我不是在隴古麼,這化烏山是在祁安啊。」女子驚慌失措。
容離聽出來,這女子是忘了事,「那你可記得你此前見過什麼人?」
女子怕得嘴唇發抖,「我不知我為何會在這,我眼一睜便是一片漆黑,被困在了這洞穴中,我、我……」
「莫怕,你細想此前可有見過什麼人,否則……」容離定住心神,緩聲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幫不得你。」
女子抬手捂頭,緊閉起雙目,不敢再看土裡的屍體,顫著聲道:「有個和尚來化齋,道是從祁安來的,我便許他進了門,給他盛了一碗粥。」
「可那和尚舉止古怪,明明是來化齋的,卻只喝了一口粥水……其實我也未看清他喝沒喝,可那嘴確實是碰了碗沿的。」
「其後如何?」華夙淡聲問。
「隨後……」女子十指摳著頭皮,顫著身道:「隨後我便什麼也看不見了,隱約聽見那和尚說我撞邪了,若不作法,家中百口人定會死於非命。」
她話音稍頓,急切道:「我動彈不得,其間馬蹄聲碌碌想著,似被送到了別處,再一睜眼……」
「如何?」容離問。
女子渾身哆嗦,「睜眼便發覺我與一眾僕從被困在此地,此處無光,我什麼也看不清,只聽見他們慘叫,我不敢想,拔腿就跑,後來好似撞到了石頭石頭,昏了過去。」
「和尚把人騙上山,以活人飼鬼?」華夙冷冷地嗤了一聲。
「鬼?」女子瞳仁驟縮。
「那和尚長什麼模樣可還記得?」華夙低頭問。
「我應當是記得的……」女子咽了一下:「可、可……」
容離眨了眼,這周遭氣味熏人,不得不又捏起袖子捂住口鼻,疑惑地朝華夙看去。
「你身上被施了術,所以記不得了。」華夙抬手朝地上那具軀殼指去,「若想活命,躺回去即可。」
「躺、躺回去?」女子一愣。
華夙並未多言,卻耐性十足,竟未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