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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華夙垂目看她,淡聲道:「俱會聽憑你差遣。」
許是日上三竿且路上行人絡繹不絕,頂多能在犄角旮旯里看見點兒陰氣,卻瞧不見一隻鬼。
後頭的小芙和兩個護院匆匆擠出人群,小芙揚聲喊道:「姑娘,姑娘走慢些!」
容離頓下腳步,雙腿已有些疲乏,身子一歪倚在了身側那鬼物的身上。
華夙站著不動,淡聲道:「你想叫人看出你身側傍了只鬼?」
容離站直了身,握著傘柄微微喘氣。
「這扇牆背後,有兩個婦人提及了容府,你們容家還挺招人口舌。」華夙側頭看向了身側那一堵灰牆。
容離愣了一瞬,側耳去聽,卻沒聽出個所以然。
「原本方圓十里內,若是我想聽,沒有一點動靜能瞞得過我的耳目。」華夙漫不經心開口,話語裡並無半點傲慢自得,說得十分淡然。
後邊,小芙已經趕了上來,氣喘吁吁地說:「這些人一直將我往後擠,今兒恰好有個廟會,真煩人。」
周遭喧譁聲不斷,容離抬手半掩著唇,壓低了聲音道:「原本?如今不能了麼。」
「如今不能了。」華夙跟在傘下,不緊不慢開口。
拱霞橋就在前面,過了橋便是賣花鳥魚蟲的地方,許是因為廟會的緣故,這街上比平日熱鬧,一眼望去全是人。
這大白日的,花燈還未懸出來,可橋的那一邊已掛滿了紅綢,樹上全是祈福的彩繩,鑼鼓聲響,龍獅扭腰起舞。
容離從未逛過廟會,打從記事起,她成日都在容府里,鮮少邁出府門。
過了橋,便見一隻腳上系了細繩的鸚鵡正站在籠子外四處打量著。
容離腳步一頓,聽見那鸚鵡嘀嘀咕咕地說:「成日就知吃,吃吃吃,怎吃不死你。」
這鸚鵡頭一甩,又說:「今兒熱鬧,咱哥倆去喝喝花酒,聽聽小曲兒。」
那賣鳥的大老爺們笑了起來,指著這鸚鵡道:「姑娘看看這鳥兒,什麼話都能學得會,可機靈了。」
小芙站在後邊,見容離目不轉睛地看,連忙道:「姑娘這鳥兒好,日後有它在,定不會冷清。」
容離有些動心,她還從未養過這樣的小玩意兒,她扭頭朝華夙看了一眼,心裡想著,會說話又四肢齊全,可不就是這鸚鵡麼。
不想,華夙冷聲道:「不要,聒噪。」
容離慢騰騰將眸光扯開,有點兒不舍,輕聲對小芙道:「再換別的看看,這隻太聒噪。」
「姑娘不喜歡?」小芙略微癟了一下嘴。
容離心道,是這位挑身子的不喜歡。
小芙常常出府,對這街上哪兒賣的什麼分外清楚,挽著自家姑娘的手臂四處走著。
容離左邊站了個丫頭,右邊站了只鬼,見前邊有人過來,她下意識偏開,沒想到那人直接從華夙的身上穿了過去。
她倒是忘了,這鬼物常人碰不得。
華夙面上無甚表情,眸光從一眾長翅膀尖喙的玩意兒上一掃而過,「我不喜這些小畜生的尖趾足蹼。」
容離斜了一眼,爪子尖尖細細的,未長毛,確實不大好看。
「姑娘,看看魚?」小芙指著地上的水缸。
四處俱是人,容離這傘委實不好打,只好收了起來。她將傘給了小芙,垂頭朝缸里花花綠綠的魚看去,一條條長得甚是肥美,光落下時,鱗片熠熠生輝,和這湖面的波光一般好看。
華夙淡聲道:「離不得水,走不得路,還不能開口說話。」
容離斂了眸光,不舍地走開。
小芙又往遠處一指,興高采烈地說:「姑娘看,是狐狸!」
容離還未看到小芙指著的地方,就聽見身側這鬼說:「身上臭,要不得。」
小芙見自家姑娘搖頭,只好問:「姑娘究竟想買個什麼?」
容離搖頭:「再看看。」
街上人山人海,小芙本還挽著容離的手,一會又被擠了出去。周遭聲喧鬧聲不斷,硬是將她的叫喊聲給淹沒了。
容離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小芙正伸長脖頸張望著。她眸光一斂,疲乏開口:「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
華夙左右看了看,未說話。
容離當真累了,抿了一下唇脫口而出,「這麼挑,若不我把身子給你算了。」
她說完冷不丁耳廓一溫,此話怎聽著這麼古怪。
作者有話要說:
=3=
第18章
華夙身上穿過一個凡人,那凡人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抱著胳膊搓了搓,疑惑道:「怎忽然這麼冷。」
容離站在這鬼物邊上,卻絲毫不覺冷,也不知是不是因她半個身已埋進黃土的緣故,身上也這般冷了。她說完便抿起了唇,耳朵尖倏然紅了,掩著唇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
柔柔弱弱的,在這人群中孤零零站著,隨時要被撞倒。
小芙在後面叫喊:「姑娘,慢些走!」
兩位護院也神色匆匆的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眸光不敢錯開片刻,唯恐將自家姑娘跟丟。
華夙輕笑了一聲,就連笑聲也低低的,她半張臉仍掩在黑綢下,叫人看不見她揚起的唇角。只一瞬她便收斂了笑意,略微搖頭,淡聲道:「不可。」
容離垂下眼,手指在袖口的狐毛上捻了捻。
「你命火稀薄,我若占了你的軀殼,只會令你,」華夙一頓,面上無甚表情:「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