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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一頓,不解道:「可姑娘怎知會染風寒,莫非、莫非姑娘早知那叫玉琢的別有用心?」
容離靠在床柱上,手還緊緊捏著被沿,五指一用勁,骨節便泛了白。明明體弱到連說話都費勁,卻還是噙起了點兒淡薄的笑來,輕著聲說:「我哪知她會忽然絆了腳,也不知那湯忽然朝我灑來,更不知棧道的扶欄竟這般脆弱。」
小芙氣息一滯,莫名覺得自家姑娘話裡有話。
「這一個未站穩,我就跌進湖裡了,先前不過是吹了冷風,身子不爽,故而才讓你出去拿了些藥。」容離又慢聲慢氣地道。
「可憐了咱們姑娘。」小芙說著又要哭了出來。
容離朝屋裡四個角各掃了一眼,見屋裡沒有鬼,才問:「我爹可曾來過?」
「老爺來了兩趟,見姑娘未醒,便走了。」小芙頓了一下,「姑娘既然醒了,可要去告訴老爺?」
「不。」容離薄唇一動,眸光朝窗欞斜去,然窗欞上糊了紙,故看不見屋外幕幕。「若是老爺來,便說我未醒,你這幾日若是尋得到機會出府,便替我散出去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小芙訥訥問道。
「就說容府鬧鬼,將薄命的大姑娘拉進了湖,大姑娘犯了煞,醒不來了。」容離慢條斯理地開口。
「可、可這……」小芙瞪著眼。
「儘管讓爹信了此事,攛掇他去找上幾個和尚道士。你順道將娘留下來的金釵拿去當了,換成銀兩,將請來的師父買通,就說我怨魂纏身,近身的人俱不得好死。」容離翻身下床,起身把柜子里的金釵取了出來。
說來確實是怨魂纏身,白日裡見到的那青衣鬼也不知還會不會來,她既然尋到此處,怕是畫中鬼物就在祁安城中。
那畫中鬼……
也不知長什麼樣,可惜只看見了畫卷一角。
作者有話要說:
=3=
雖然還沒有出現,但每章都有華夙的傳說。
第6章
屋外,那兩個婢女的身影晃晃悠悠,似是在打量屋中動靜。
容離躬著身,免得身影被燭光映出來。她赤著雙足站在地上,素白的趾頭微微蜷著,頭髮如煙似霧的垂在臉側和身前。
小芙接了金釵,愣愣道:「姑娘,可、可這金釵是夫人留下的,就這麼當了?先前我勸姑娘時,姑娘明明還不肯的。」
「如今能活一日便活一日,總不能將這金釵也帶到閻王爺面前,留它作甚。」容離說得慢慢悠悠的,那輕飄飄的字音一個個地躥進小芙的耳廓。
小芙眼又紅了起來,將金釵用絲帕裹好,揣進了衣襟里,「明兒天一亮,我便出去。」
「吩咐你的事莫要忘了。」容離低聲道。
「姑娘儘管放心。」小芙頷首答應,躬身將她扶回了床邊,又道:「可姑娘為何要奴婢傳出那樣的消息,可是想防著什麼人。」
「三娘派來的這幾人皆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她們黏我黏得緊,我別無他法,況且我向來喜靜,身邊的人一多起來,腦仁便會疼。」容離躺回了床上,扯了扯錦被,待汲取到被窩裡未散的暖意,才愜意地長舒了一口氣。
她一臉病容,眉眼卻稠麗,若是面色好上一些,也不知該是何等討喜。
小芙點頭,皺著眉道:「這三夫人當真狠毒。」
「她啊……」容離雙眼一闔,慢悠悠道:「世上心狠的人何其多,多半也是些可憐人。」
「姑娘莫要心軟,我們若不……尋個法子告訴老爺,若是老爺出門走鏢,便叫他將姑娘帶上,出去也總比在府上好。」小芙努了努嘴。
「你可知走鏢有多苦?」容離搖搖頭,斜了小芙一眼,「拖累鏢師事小,若是我在路上走著走著睜不得眼了,便是自討苦吃了。」
「呸呸。」小芙不由得抬高了聲調,見屋外那兩個身影動了一下,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壓著聲道:「姑娘才不會、不會走著走著就……」
容離虛弱躺著,無奈地輕哂了一聲,一雙眼竟有著與這病弱的軀殼格格不入的狡黠和靈動,好似她合該是這副模樣,而不應被困在這高牆裡。
「不然,咱們就叫老爺給些銀兩,順道將三夫人剋扣月錢的事說出去,咱們收拾行囊便住到外邊去,叫三夫人再尋不著。」小芙努了努道。
「你可有三娘作惡的證據,可有法子讓他人信服?」容離微微抬了眉,興味盎然地看了過去。
「沒有。」小芙訥訥道。
「爹不會信,況且他待我,可並非……」容離搖搖頭,「他不會輕易讓我離府的。」
小芙錯愕地握住了拳,「姑娘,此話怎講?」
容離未答,這說出去,可不是什麼體面的事。
小芙見自家姑娘不答,也不敢壯著膽子問,只訥訥道:「姑娘再歇一會麼,明日我悄悄拿些吃食進來,定不會讓白柳和空青知曉。」
容離點頭,「切記,小心些。」
「那我將燭燈熄了?」小芙小聲問道。
話音剛落,容離那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縮,喉嚨驟然一緊,「不必熄燈。」
小芙「哦」了一聲,不明所以地坐在床邊,也瞧見容離眼裡方才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這燭火哪是能熄的,這大晚上的,若是湧進來幾隻鬼,那還得了?
容離躺著不動,總覺得床底下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響,然而小芙似是未聽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