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二夫人怕極了這黑袍鬼物,一時不知當不當進這扇門,她正想退開的時候,忽見牆裡穿出了一個婢女裝束的鬼魂,那鬼身上鬼氣稀薄,儼然剛死不久。
玉琢道:「大人和姑娘請夫人進屋。」
二夫人這才穿牆步進,一仰頭便瞧見了華夙那雙冰冷狹長的眼,確實詭艷冷厲,只看過一眼便叫她不敢忘。
她猜出這一人一鬼關係非同一般,但未曾想到,她們的相處得竟分外自然,好似已十分熟絡。
華夙沒有說話,坐在凳子上斂了雙目,不屑於開口。
容離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喉道:「二娘不必拘謹。」
作者有話要說:=3=
第50章
朱氏站在屋子裡,身上衣裳還是紅白分明的,滿頭烏髮幾近垂地,一雙眼被鮮血染紅。她哪敢看華夙,動也不敢動,自上回在竹院裡被撕扯得魂靈生疼後,她便對這鬼心有餘悸。
窗上還映著空青的背影,那丫頭站得端端正正的,還真一動不動守起了門。
容離壓低了聲音,「那道士是我收買的,為的就是借旁人之手大動干戈的把竹院裡那個瓷罐挖出來,二娘莫怕。」
朱氏怎會不怕,一個華夙都已夠嚇人了,現下小白花一樣的容離還跟變了個人一般。她本以為那道士挖出瓷罐是誤打誤撞,不料,卻是計劃之中。
容離變了太多,雖還是柔柔弱弱,可這脾性……已不像從前那樣委曲求全了。
朱氏啞口無言,身上鬼氣縈繞著,就連泛白的面色也變得黑沉沉。
容離又道:「我起先不知將你禁錮在竹院的,是一個瓷罐,先前我去了一趟化烏山,在秋壽廟上找到了一些書冊,在書里看見了這樣的養鬼術。」
「你去了化烏山……」朱氏終於開口。
「不錯,我特地去了一趟秋壽廟,二娘應當還記得秋壽廟的。」容離慢聲道。
朱氏怎會不記得,若非上山祭奠,她也不會跌下馬車,更不會因小產而死,這一切的源頭,可不就是因蒙芫在秋壽廟上求了一簽麼。
她思及秋壽廟,周身鬼氣變得愈發濃重,隆隆黑煙旋身而起,近乎要將她一身白裳也給染黑。
華夙靜默不言,見狀皺起了眉,叩著桌淡聲道:「收斂一些。」
這話說得不咸不淡的,好似一汪泉涌,劈頭蓋臉地砸向朱氏,嘩啦一聲澆滅了她心中憤懣。
朱氏驀地回神,身側黑壓壓的鬼氣頓時消減了許多,只胸膛起伏地喘起粗氣。
「我料想二娘不會忘記這秋壽廟。」容離從袖袋裡摸出畫祟,捏著把玩,「二娘先前碰不得蒙芫,乃是因她身上帶了從秋壽廟來的辟邪之物,我回府後悄悄進了她的房門,從她枕下和櫃裡摸出了幾枚一模一樣的紅符。」
朱氏雙眼微瞪,「區區紅符,有如此之力?」
「自然是因折這符的和尚非同尋常。」容離不緊不慢道。
「你取走了,那我……」朱氏氣息驟急,額上青筋暴起,眼裡殺意驟顯。
這模樣何其可怖,若非容離這期間已見過不少鬼,且還有畫祟傍身,定會被嚇著。
容離慢條斯理道:「二娘且聽我說完。」
朱氏哪還能冷靜得下來,雖已身死,可滿腔憤恨似還將她的肺腑燒得滾燙,她被困竹院,數年來日日夜夜俱想將蒙芫拆吃入腹。
她被養鬼之術困了那麼久,如今怨憤填心、怫鬱滿懷,極其容易被蒙蔽心志。
那張牙舞爪的鬼氣又從她身上冒出,一雙眼越發通紅,原本漆黑的瞳仁變得如紅月一般。
容離細眉微皺,將畫祟握緊了,身子略微往後一仰,企圖避開這近乎拂至她面前的鬼氣。
華夙冷聲道:「你若不收斂些,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盡失鬼氣。」
她話音冰冷,不耐煩般叩起了桌案來,敲得桌子篤篤作響,亂若心跳。
朱氏本就只差上些許就會被煉作供他人差遣的厲鬼,如今知曉大仇可報,心志頓被蒙蔽,饒是再怎麼怕這大鬼,這一時之間也忘了怕。
容離仰著身,「她……」
華夙驀地一拍桌案,身上鬼氣驀地逸出,凝成了數道長索,將朱氏困縛在地。
朱氏身上的鬼氣再不能猖狂,被死死摁在了身體裡,那數道長索勒得緊,近乎要將她勒得肢體扭曲,比之剝皮鬼更看不出人形來。
被困縛在地後,朱氏掙扎不休,口中嘶叫著,眼裡血光未散。
容離下意識朝華夙看去,她不怕華夙收不住手,卻憂心這鬼會為了壓制朱氏把鬼力耗竭。
華夙冷著臉,淡漠的眼裡隱隱露出分毫煩悶,好似容不得他人在她面前作祟。她左掌按在桌案上,掌心與桌案相貼,手背上青筋分明,而地上倒著的朱氏也如被摁在地上,起來不得。
朱氏掙扎了一番,周身嘎吱作響,可她已無軀殼,響的自然不是骨架,而是……魂靈。
華夙淡聲道:「我本無意沖你動手。」省得傷著了,容離一會還要跟她鬧。
容離長吁了一口氣,「可有法子讓她回過神?」
「都已被煉作厲鬼了,還如何能回神,你該慶幸此術未成,她還能偶有清明。」華夙道。
容離垂目看著,額角突突直跳。
華夙按在桌案的手久久未抬,等到朱氏不再大叫,她才卸去了幾分力道。
隨之,那籠在朱氏身上的冷厲威壓才散去,朱氏周身一松,擰得近乎失去人樣的身子骨這才恢復了原樣,好似廢銅爛鐵一般,雙臂沉沉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