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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送回去,切莫被旁人看見。」容離虛弱道。
剝皮鬼把容長亭往肩上一扛,本是想穿門而出的,不料容長亭的腦袋往門上撞了個正著。這鬼愣了一下,這才學著打開門步了出去。
門還開著,寒風把屋裡暖意都給捲走了,那熏臭的酒氣登時也淡了許多。
容離迎著風斂了雙目,緩緩吐出一口氣。
華夙在她身後淡聲道:「容府再大,也不過是在凡間,不必驚慌。」
作者有話要說:=3=
第48章
不過是在凡間。
若未重度此生,容離她生在凡間,死亦只知凡間,於她而言,凡間遼遼,可在妖鬼眼裡,這凡間大地也不過寥寥。
她好似撞破了這天地浩瀚的一角,一腳踏在了陰陽兩界的邊沿,對還未窺探到的種種,不由得憧憬了起來,既憧憬,又驚怕。
明明剝皮鬼已經把容長亭送出去了,可她卻仍能聞到酒味,輕輕吸了吸鼻子,渾身上下皆不舒服,肺里燒得慌。
方才險些就被容長亭碰到足踝,她現下甚是不自在,不由得將雙踝抵在一塊蹭了蹭。
「你先前說,能給我續命。」她壓著聲音道。
華夙眉一揚,側目看她,「怎麼,想活了?」
「可你是鬼,又如何能替我一個陽間人續命?」容離眸光柔軟,雙目沁著水一般。
「閻王只需一改生死簿便能左右凡人生死,他閻王殿能,我蒼冥城必然也能。」華夙淡聲道。
容離是記得這蒼冥城的,先前華夙在她面前提過一嘴,她記性一向很好,故而也記得蒼冥城與閻羅殿共分了那陰間之地,井水不犯河水。她愣了一瞬,訥訥說:「這不是搶了閻王的活?」
「又不是讓你來搶,你怕什麼。」華夙輕輕嘖了一聲。
容離垂著眼,乾脆站起身,支開了窗。
風呼啦一聲吹進屋裡,把餘下那一星半點的酒氣給捲走了。
院子裡靜悄悄的,月色清幽,佯裝出了一種靜好的錯覺來。容離想了想,此世也算還好,前世她鬧的動靜當真不小,那時還被姒昭給瞧見了。
那時候,她戰戰巍巍的讓小芙去找護院,把被敲破了頭的容長亭給帶回去,容長亭頭破血流,被下人扛出去的時候,姒昭悄無聲息地推開了門,探出身看了一眼。
姒昭此人心眼不比蒙芫少,她明面上雖一直未做什麼,可私底下耍過的計謀,定是不少。
她記得清楚,那時姒昭半個身探出屋門時,嘴邊噙著的笑是何等古怪。
「你若不想聞這氣味,讓我施個術即可,何必支開窗吹冷風,凍病了如何走?」華夙不咸不淡地道。
容離回頭,臉上映著屋外燈籠的紅光,面龐上如同浮起紅暈,「你不說,我又怎知你有這本事。」說得輕聲細語,卻帶了幾分責怪的意味。
華夙卻不生氣,縱容一般,「你不問,我怎知要不要說。」
容離朝窗外望了一眼,姒昭那屋熄了燈,房門也緊閉著,再看主屋,那門亦是緊閉著,窗里黢黑一片,也不知蒙芫睡不睡得著。
她這才合上窗,脫去了身上的狐裘,彎著眼說:「下回一定記得問。」
華夙睨著她,斂了眸光又望向桌案,從黑袍里探出手,掌心懸在桌上,那幅市景圖登時浮於桌上,隱隱綽綽亮著光,猶像是螢蟲凝成的。
容離沉思了一陣,暗暗朝華夙看去,瞧見這鬼認真至極地看著市景圖,一時也不敢出聲。
「想說什麼。」華夙背後定是長是眼睛。
容離微微張著唇,喉嚨里卡著東西,她悶聲問:「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我幫你的還少麼,直說便是。」華夙淡聲道。這話若是從旁人口中道出,多少會有點兒不耐煩,可華夙口氣平靜冷淡,說得分外自然,哪叫人聽得出半分厭煩。
容離輕聲:「既然蒙芫身上的傀儡香已經解了,那能不能一併將婉葵的傀儡香也解了?」
華夙落在桌案的目光一動,「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容離眨了眨眼,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只這麼一咳,眼梢都泛了紅,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可憐,如若當真有錯,又有誰忍心責難她。
華夙回過頭,定定看了她一陣,心知這狐狸又在做戲,偏偏她……似乎十分吃這一套,索性道:「不就是去了那婢女所中的傀儡香,我幫你便是,何必哭哭啼啼。」
容離又眨了一下眼,差點真的擠出了眼淚,心裡錯愕想著,她何時哭哭啼啼了?
華夙面色平靜寡淡,明明允了,卻未邁出一步,而是側身面向蒙芫那屋所在的位置,伸手緩緩把遮著左臂的黑綢提了起來。
細長的五指和蒼白手背徐徐露出,她不緊不慢地抬起左手,自半空輕點了幾下,幾縷鬼氣憑空出現。
這幾簇鬼氣宛如陰沉沉燃起的黑煙,在她手邊起伏著。
華夙一攏五指,那黑煙頓時凝起,化作了半隻手臂,猛地朝面前的牆撞了過去。
容離睜著眼,不敢眨上一眨,唯恐看岔了什麼。
鬼爪穿過了牆,消失得無影無蹤,應當是躥到蒙芫那屋子去了。
蒙芫如今腹痛難忍,婉葵應當是守在她身側寸步不敢移的,她跟在蒙芫身側做了不少壞事,若是蒙芫命殞,她還不知何去何從。
容離微微歪頭,圓圓瞪著的眼朝華夙睨去,問道:「你是不是又恢復一些了,如今已能隨心操縱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