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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境外的村子裡頂多百來人,詭事一鬧,村裡有能耐的全到城裡去了,誰也不想回村。
容離氣喘吁吁,握著畫祟的手在顫抖,她回頭對華夙道:「我去過的地方還是太少,篷州戰亂,不想畫,亦不想再回祁安,只好擇這村子了。」
華夙淡聲,「無妨。」
五路邪祟被華夙用鬼力一拽,統統跌進了這畫境了,初進畫境,一時間還找不著方向。
一提著頭的男子緩緩步近,穿著的是一身錦衣,脖頸上空無一物,也不見有血流出。他身量高大,足有九尺高,走路時地面震顫,好似山石滾落。
容離退了半步,站在華夙身後道:「方才還不如讓你來畫,我畫不出什麼花樣來,你若能畫出上回那個洞溟潭,把洞衡君的赤血紅龍借來用用,定能把這些鬼都燒成灰燼。」
華夙輕哂,「你想得倒是好。」
她往容離手腕上一握,甩出了幾點墨汁,「這陳良店也好,我再添兩筆,也能將他們鎮住。」
「添兩筆?」容離不解。
只見那幾點墨星子落在了河水裡,平靜的河水登時翻滾,水中好似有什麼東西遊。
容離忽又覺顱骨一陣疼,像是被猛敲了一下。
她只看一眼,便認出來在河裡面游的是洞溟潭魚仙,那長了腮和魚尾的魚仙從水中一躍而起,一隻只青面獠牙的,和鬼怪一樣嚇人。
提頭的鬼猛地把腦袋甩起,那顆斷頭落下時正巧接在了他的脖頸上,然這頭卻是反著戴的,一雙黝黑的眼正往背後看。
華夙添的「兩筆」,定不單是畫了一群魚仙。
容離頭疼得厲害,只見翻湧的江河倒灌進了村落,和她夢中不一樣的是,她所畫的村子裡空無一人,這些屋舍被淹得再厲害,也無一人哭喊。
一身披長袍的鬼從地底鑽了出來,相貌奇醜,頭髮披散著,身側鬼氣縈繞。
容離應當是不認得的,可只看一眼,她便打心底篤定,幽冥尊就長這副模樣。
果不其然,五路邪祟通通僵在了原地,不信眼前所見。
一身懷六甲的女鬼正要跪下,便聽見斷頭鬼道:「假的!」
那女鬼惶恐地望著「幽冥尊」,隨後才明白過來:「這是畫境!」
都說旁人若陷入畫境,定分不清是真是假,猶在夢中,容離所畫卻叫人輕易看出是假的,到底還是學藝不精。
容離直勾勾看著「幽冥尊」,明知是假的,卻想從這畫境中掘出點什麼真相來,譬如……她那滿身的業障到底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被華夙當作是幽冥尊的幫凶。
她還在思索時,手又被華夙拉起,華夙牽著她畫了那能召出六臂修羅的法陣。
遍體龜裂,裂痕里炎火耀耀的修羅猛將她捧起,往山嶺上奔。
容離忙不迭喊:「你要讓我去哪兒?」
華夙回頭:「洪水來得急,別被打濕了衣裳,你等我片刻。」
作者有話要說:=3=
第116章
那長著獸首的六臂修羅許是怕把容離傷著,用雙掌小心翼翼捧著,鬃毛在風中飄搖,若不看它那六條手臂,便像極獅獸。
容離趔趄著站起身,回頭朝來處望,只見華夙懸在洪水上,雙手似牽著線一般,左右提拉著。
那身穿長袍披頭散髮的丑面鬼踏著翻湧的浪潮,一抬手就將身懷六甲的女鬼擒了過去。
女鬼掙扎不休,腹中鬼影攢動,將她的肚子撕開了一個口子,一個鬼首從里探了出來,是養嬰。
起先從祁安到皇城時,路上她便見過被鬼嬰吃得只剩塊皮的女鬼。
鬼嬰尖聲啼哭,那哭喊聲震耳欲聾,好似光靠這喊聲就能要人性命。它從女鬼腹里爬出,四肢頎長,周身血淋淋的。許是因剛出世的緣故,餓得厲害,吃掉女鬼的腰腹還不夠,張口還想吃「幽冥尊」身上的鬼氣。
可幽冥尊是假的,其身上鬼氣自然也是假的,吃再多也不管飽。
斷頭鬼飛身上前,召出釘耙朝幽冥尊的腦袋犁去。
鏗的一聲,一抹鬼氣反震,將他手中的釘耙給彈開。
斷頭鬼不信邪,這紙糊的假人還能有幽冥尊的能耐不成,朝足下浪潮震去一掌,震得大浪掀天。
河水朝「幽冥尊」兜頭落下,裹挾在其中的幽深鬼氣將河水染得黢黑,好似有人在其中洗了硯。
華夙遊刃有餘,操縱著那假的幽冥尊從水下鑽出,「幽冥尊」一個騰身,掌中鬼氣如絲線般朝眾鬼牽去。
幽冥尊擅馭傀,活物能做傀,死物亦能。
斷頭鬼和養嬰驟被牽住,那細長的線繞在他們脖頸上,緩緩勒緊,線圈越纏越緊,分明要將他們脖頸勒斷。
養嬰尖聲啼哭,然被傀線牽住的是婦人的頭,其腹中嬰孩爬出,將那根線硬生生咬斷。
而斷頭鬼拔開頭顱,將鬼氣所成傀線扯落。
立於河上的「幽冥尊」黑袍一掀,身上竟長了成百上千的眼!
這數不勝數的眼齊齊一眨,能勾魂攝魄。
他身上長滿的眼睛擠在一處,似乎就是這數不盡的眼聚成了他的軀殼。
那一隻隻眼齊齊轉動,朝那斷頭鬼斜了過去,只隻眼俱是血紅,其中血淚汩汩流出。
斷頭鬼似未料到,這假的幽冥尊竟會是這樣,手中頭顱開口道:「你怎知道幽冥尊身上有萬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