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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哂了一聲,許是想虛張聲勢,可惜才剛笑出來,不由得輕嘶了一下,好似扯到了傷處,又痛著了。她卻不肯抬手捂腰,坐著動也不動,連側頭的幅度也甚是微小,「告訴你,你還能治我不成?」
容離心口緊得厲害,氣血猶像涼透。她伸手往華夙腰上扇了扇,「不痛,扇走了。」
華夙沉默了,過了一陣,她才道:「香囊送誰不好,為什麼送我。」
容離心跳得飛快,沒想到這鬼是當真對自個的身子滿不在乎,都疼成這樣了,還能扯些別的。
她伸手撐向華夙的膝,「若我送給別人,你肯不肯。」
華夙沒應聲。
容離翹起嘴角,生怕華夙看出她的異樣,「我只想送你,你待我好,我也想待你好,送你怎麼了?」
華夙聲音低低,「那幾個丫頭也對你好,你怎麼不送給她們。」
容離頓時不知修無情法的究竟是誰,還是說這鬼活了太久,早將感情的事給看淡了。
因身子不好,她好似從未沒做過什麼衝動的決定,如今卻做不到平心靜氣,雖她也瞞了華夙許多,可華夙也瞞了她不少。
她訥訥說:「你若不想要,還給我就是,為什麼要提那幾個丫頭。」
華夙皺眉,「你果真放不下那幾個丫頭。」
容離知道她這毛病又上來了,動不動就要嫌棄那幾個小姑娘。在輕輕吸了一口氣後,股足了勁,朝華夙的耳畔撞去,看著來勢洶洶,可近在耳邊時又驀地放緩。
覆上時,是又綿又軟。
容離她不敢太過逾越,只能點到為止,於是碰了一下便拉遠,她知道華夙是喜歡的,只是這鬼向來口是心非。
「你受了傷避無可避,就當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華夙又僵了身,心潮上好似又落下了一枚石子,掀起的不是漣漪,是滔天大浪。
她好似當真被拉進了人間,心竟撲通狂跳著,就連寒涼的氣息似被焐熱。她不知道容離是不是被教壞了,才跟醫館裡那小姑娘聊上幾句,便學會了在冬元節里送香囊,還會今旻姑娘那坦然直率給學了來。
容離看她一動不動,便退後了些,說話聲極輕,「你若不喜歡,那便算了,我一個凡人,配你好似還占了便宜。」
她話音方落,冷不丁被拉了回去,嘴角被堵了個正著。
這鬼很是凶蠻,像是想將她活吞,就差沒將她啃得鮮血淋漓了。
四處俱是濃郁的鮮血味,乍一看和被生吞活剝沒什麼兩樣。
胡攪蠻纏一般啃咬著,吮//舐/舌抵,攪得人思緒昏亂。像是被拖進了畫境之中,周遭一切俱變得無甚緊要,就連濃郁的腥味也好似化作虛無。
明明冬夜該是冷的,容離身上卻汗涔涔,猶像被拖入泥沼,被拉進深海。被掩埋,被淹沒,被舐。她險些喘不上氣,耳熱眼花。
容離不敢倚在華夙身上,不敢攬那紙一樣易折的腰,只費勁撐著華夙的膝,好將身子穩著。
「痛。」華夙倏然出聲。
容離隨即後仰,手近乎碰到華夙的腰時又縮起了五指,啞聲問:「是這兒疼嗎。」
「是。」華夙竟點頭,好似被焐熱焐軟乎了,這會兒不裝了。
容離想把她的衣裳扯開,好看看底下是不是有攔腰一道傷,可她卻未這麼做,只是輕扇了幾下,「不痛了,快些好起來。」
「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華夙問。
「什麼?」容離眨眼。
華夙索性住口,未再接著問。
容離實在太乏,扇著的手過一陣便垂了下去,而握著畫祟的五指仍是緊緊攥著,即便是後來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也未鬆開半分氣力。
天明,屋外又是喧譁一片,拉車碌碌響著,還有小孩兒在啼哭。
容離頭疼,醒時雙目惺忪,兩耳嗡嗡,總覺得渾身難受得厲害,好似手腿俱抬不起來。回過神後,她才驚覺自己倚在了華夙身前,本該握在手中的畫祟不知到了何處。
華夙淡聲:「醒了?」
容離忙不迭坐起身,朝這鬼的也腰間看。
華夙面色如常,「腰傷好了。」
容離不信,卻仍是不敢伸手去碰,碰壞了可如何是好。正踟躕著,她的手被抓了過去,覆在了那細細一截腰上。
「信了麼,我說好了便是好了。」華夙輕哼,看著面色如常。
容離這才點了一下頭,隨後慌忙展開五指看了一眼,手上空空如也,且還分外乾淨,連一滴墨也未沾上,側頭時,遠處桌上地上也未沾上一滴墨。
墨呢?
畫祟呢。
容離神色慌忙,看向自己的腳邊,只見畫祟正在地上躺著,果真是長好了,並未摔成兩半。
華夙勾了一下手,跌在地上的畫祟騰了起來。
容離忙不迭伸手去接,將這杆筆細細查看,只見筆上沒有一道劃痕,完完整整,哪像是曾被砍成兩段的。
「還真長好了。」
華夙頷首,「長好了,澆靈墨也找到了,我們走。」
畫祟看著是好了,華夙的腰似乎也好了,可容離心口仍是一抽一抽的疼,「昨夜你怎不把我叫醒,讓我躺邊上去。」
華夙別開眼,「你是怕我累著,還是嫌倚著我不舒服?」
那聲音冷冷的,帶著點兒不易覺察的煩嗔。